第10章 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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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路见不平

 

吴大郎本来打算去戏神楼看戏来着。

他提前好几天就买了票。

还是一张前排的坐票呢。

一是他本就喜欢看戏。

二是想跟人家学习学习,也好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为啥人家的戏,台下看客扔上去的都是鲜花和银钱,到了他这儿,隔三岔五就往上扔臭鸡蛋呢。

他想的挺美,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天还没亮,他就被人从床板上给薅起来了,一路给薅到了小戏场里。

他的小戏场变成了命案现场。

“你是这戏场的主人?开门的钥匙除了你和谈娘,还有谁有?”

“你认得死者吗?混一个圈子的,你们会不认识?”

“你昨夜子时左右所在何处?何人能够证明?”

“他怎么没死在别人的戏场里,偏就死在了你的小破戏场里?”

捕手问话,声色俱厉。

吴大郎驴唇不对马嘴地答着,满脑子想的都是——

完了,小戏场本来就风雨飘摇,这一下子成了命案现场,破上加破,以后谁还敢来这里!

……不行搞个命案现场故地重游?

游客能买账吗?

啧,写戏人好歹也是个名人来着……

气血上涌,吴大郎一阵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捕手们以为他是吓傻了,料想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嘱咐他暂时不得出城,随时等待传唤,就把他给放了。

吴大郎浑浑噩噩走出了小戏场,一路上,不断听到有人说起早上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用问,就己经拼凑出了大概。

大概就是,他只能自认倒霉。

和他一样倒霉的还有那个报案人坊正。

那小老头本是好心,担心小娘子独自走夜路有危险,尤其赶上这个特殊时期,真出了事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这才三不五时的当一下护花使者。

本来是和前几次一样,把人送到就走,谁知却听到小娘子的一声惊呼,跑进去一看,心下凉了半截,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不当护花使者就好了!

可他想后悔也晚了,上官对他当护花使者这个事儿存疑,命捕手把他带回县廨听候发落。

这么一看,他好像更倒霉一点。

思及此,吴大郎心里平衡了一丢丢。

病坊内。

谈娘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也躺不住,她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的枯枝败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戏场突然就成了命案现场,新戏肯定是上不了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登台机会也泡汤了。

唉,这就是命吧。

谈娘起身穿戴好衣裳,拿好桌上的药包走出门去。

“怎么不再休息一下,好了?”煎药大娘热心地来扶她,谈娘局促地点点头,小声道:“好了,可以走了。”

“去问过郎中了?这药如何吃可要记好了,多注意休息,莫要再受惊吓。”

大娘还在忙碌着,那边还有人喊她去煎药,她也顾不上谈娘了,谈娘点头道谢后便脚步匆匆走出了病坊。

躺一天就算一天的银钱,贫贱的身子哪能躺得起这里。

谈娘快步走出病坊,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走路也不看路,不怕撞到人?”

谈娘抬头一看,是自家老板吴大郎。

霎时间,她的眼眶便红了。

吴大郎手上拎着两个小油纸包,纸包上有商铺的标志,一包是桃花酥,一包是酱肉,他快步走到谈娘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圈,问道:“没事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谈娘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声音就像小蚊子似的,说着说着眼泪还掉下来了,她口中嗫喏着:“老板,对不起,对不起……”

吴大郎眨眨眼,呆愣了一下。

“对不起啥?”

“咱们戏场发生了命……命案,戏……戏也唱不成了。”

谈娘说着说着更加悲从中来,哭得难以自拔。

周围路过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主要是看吴大郎,准是他欺负了人家小娘子,吴大郎左右看了看,哭笑不得地“嘿!”了一声。

他拿起装着桃花酥的小包,打开油纸包,香甜的气息飘了出来,吴大郎把油纸包递到了谈娘嘴边,声音硬邦邦的,道:“吃!”

谈娘吓了一跳,吸了吸鼻涕,一时忘了哭泣。

“我小时候只要一生病了,阿兄就给我买点酥饼和酱肉,一吃上,病就好了。”吴大郎一提起小时候,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阿兄说,我这得的是馋病!”

“老板的阿兄可真好。”谈娘接过桃花酥,羡慕地说道。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老板不是吴大郎吗?怎么还有阿兄?”

“哦,是邻家大哥。”

“原来如此,那更是难得的情谊。”

“是啊,唉,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吴大郎把另一包酱肉也塞到了谈娘怀里,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老板,对不起……”

谈娘还站在原地不动,眼泪在眼圈里转了转又掉下来了。

吴大郎看她不走,就问:“怎么,人是你杀的?”

谈娘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嘴巴张了张,愣是没说出话来。

“那……是你把他摆到戏场里,还整个那造型?”

谈娘大力地摇着头。

“那你说什么对不起?”

吴大郎啐了一口,恨恨道:“要说对不起也该是那个挨千刀的杀人犯跟我说,我去他娘的混蛋王八羔子!哪里不能杀人,偏偏选我的小戏场,真是给我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吴大郎一边走一边骂,谈娘为了听清他在骂什么才好应和他,一首小碎步在他后面跟着。

一路走,一路骂,不知不觉,他们就走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

吴大郎走在前头,骂骂咧咧一抬头,猛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紧接着,他突然后退了两步,踩到了谈娘的脚上,谈娘刚要喊出声就被吴大郎捂住了嘴巴,吴大郎一把把她拖回到拐角处,后背抵着墙面,小声说道:“别说话,前面有人!”

谈娘惊魂甫定地点点头,吴大郎收起了手上的力道。

“老板,有人就有人,咱们过去便是……”谈娘小声嘀咕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吴大郎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

谈娘被他这副样子激起了好奇心,大着胆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也吓得缩回了脑袋。

“他他他……他们在干嘛?”谈娘惊恐地问。

吴大郎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瞪着谈娘,“嘘!嘘!嘘!”了三声。

巷子的另一边,本县小有名气的侏儒俳优正带着几个打手围着一个小娘子,小娘子头上带着头套,看得出她在挣扎,可几番挣扎也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一个打手挥出一拳,小娘子晕了过去,被人抱起来扛上了马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任谁一看都知道这绝对是丧尽天良的勾当!

“什么声音?那边好像有动静。”一个打手示意另一个同伙去看看。

吴大郎急忙后退两步,抓着谈娘的手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窜了出去。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原地僵住。

“喵——”

一只黑猫窜了出去。

“吓老子一跳,原来是只野猫。”那个打手骂骂咧咧转身回去了。

吴大郎松了口气,暗自谢过猫爷。

黑猫的瞳孔骤然紧缩,“喵”了一声,爬上屋檐跑走了。

一个打手走到侏儒郎身边,蹲下身道:“己经安置妥当,可以走了。”

侏儒郎点点头,一脸淫笑,道:“快走吧。”

打手把侏儒郎抱上了马车,随后扬起鞭子呼喝一声,马车缓缓驶离小巷,渐行渐远。

吴大郎心下一紧,不管马车是去往哪里,那个小娘子都是凶多吉少了。

“那……那人是……”

待马车走远,谈娘才敢说话,试探问道:“是侏儒郎吗?”

“本县一共几个侏儒俳优?不是他还有谁!”

他也曾听说过侏儒郎人品龌龊,但没想到会这么龌龊!圈子里都说他上头有人,也是,要不怎么敢大白天就干出这种事儿来,吴大郎心中默念事不关己,己不劳心,高高挂起。

吴大郎低下头去,刚好看到了谈娘紧紧攥在手里的酥饼和酱肉。

“老板!老板!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凉拌!”

吴大郎说着便继续往前走,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是说那个小娘子怎么办啊?他们要干什么啊!”

谈娘的哭腔比刚才更甚。

“我哪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能怎么办啊?总不能拿鸡蛋碰石头吧。我管谁呀,谁管我呀!”

谈娘惊慌地拽住了吴大郎的衣袖,牙齿都在打颤,低声地叫着:“那小娘子可怎么办呀!老板!老板!”

吴大郎头疼地甩开谈娘的手,恼怒道:“别叫了!叫魂呢!”

谈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吴大郎怔愣片刻,低下头去。

他不该生气的,毕竟,他最喜欢别人叫他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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