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看得真真儿的！”赵铁柱用力点头，指着自己眼睛，“那衣裳是红色的，袖口和领子上绣着金色的火焰纹！跟俺以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掌门，您教过俺的，出门在外要行侠仗义，要做个好人！咱不能见死不救啊！她看着……看着快不行了！”赵铁柱急得首搓手，眼神里充满了朴素的道德感和对掌门“教导”的坚定信仰。
陆昭昭内心此刻正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疯狂咆哮：“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我教你的明明是‘看到麻烦赶紧跑’！是‘别多管闲事’！是‘保命要紧’！你这个榆木脑袋到底听进去了什么啊？！”
她看着赵铁柱那张写满了“人命关天”和“掌门是好人”的憨厚脸庞，再看看远处山谷的方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烈阳门的人！这要是在她这破地方出了事，或者死在这儿……
陆昭昭打了个寒颤，仿佛己经看到一群浑身冒火的烈阳门修士气势汹汹杀上山来，把她这摇摇欲坠的茅屋连同她这条咸鱼一起烧成灰烬的画面。
“烦死了！”陆昭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藤椅前来回踱了两步。不管？万一真死门口了，麻烦更大。管？怎么管？拿什么管？她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刚买的新衣服，又看看眼前这破败得如同废墟的“宗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对麻烦的厌恶几乎要将她淹没。
最终，是那点微不足道的恻隐之心，以及……对更可怕后果的恐惧，压倒了她咸鱼的本能。
她想起了自己刚穿来时，在青岚宗杂役房冻醒的滋味，想起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去膳堂换窝头时的绝望。算了，就当是……积点阴德？或者，纯粹是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上门。
“……行吧行吧！”陆昭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铁柱，带路！轻点！别把人颠散架了！”
赵铁柱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憨厚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褒奖：“诶！掌门您放心！俺力气大，稳当！”他立刻转身，迈开大步就往后山谷冲去，那急切的样子，活像是去救自己的亲娘。
陆昭昭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后面。午后的阳光依旧暖融，晒在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这咸鱼日子，怕是真要到头了。
跟着赵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山谷里疯长的菜地，那些过于茂盛的绿叶此刻也显得碍眼起来，绕过几块嶙峋的山石，来到靠近溪涧的一片相对隐蔽的矮树丛旁。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溪水的气息。
“就在那儿！掌门您看！”赵铁柱压低声音，指着前面一处被茂密蕨类植物半掩的地方。
陆昭昭拨开几片宽大的叶子，顺着赵铁柱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片较为松软的泥地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果然是个女子。她侧卧着，脸朝着溪水的方向，大半张脸被散乱的乌黑长发遮住，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而苍白。
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但此刻己经破损不堪的红色衣裙，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绣着的火焰纹饰沾满了泥污，有些地方还被划破了，露出里面同样破损的白色里衣。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擦伤和灼痕，有些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丝，混合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某种痛苦，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仅凭这身标志性的烈阳门内门弟子服饰和那即使昏迷也透出的危机感，陆昭昭就能断定，这绝非普通弟子。麻烦，还是顶级的！
“真是烈阳门的人……”陆昭昭喃喃自语，头皮一阵发麻。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转身离开，“快走！铁柱！这更惹不起了！她死在这儿我们说不清，她活过来我们更麻烦！走走走！”她几乎是拽着赵铁柱的胳膊就想往回拖。
赵铁柱却像根柱子似的钉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挣脱陆昭昭的手，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探到那女子鼻端下。
“掌门！”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种发现生机的欣喜，“还有气儿！虽然很弱，但是热的！您看！咱不能见死不救啊！您教俺的，做人要讲良心！”他又把“掌门教导”搬了出来，语气恳切又固执。
陆昭昭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人命大过天”的眼睛，再看看地上那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烈阳门女子，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有对麻烦的恐惧，有对赵铁柱一根筋的恼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物伤其类的微弱怜悯。
“我……”她张了张嘴，那句“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讲良心”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跟这头憨牛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
她烦躁地跺了跺脚，视线扫过女子手臂上那些狰狞的灼伤和渗血的擦痕，最终定格在那张被乱发半掩、毫无血色的侧脸上。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真让她见死不救，她从小受过的教育也过不去。
这人不是烈阳门的吗？烈阳门的人应该都挺厉害吧？起码不至于没钱吧！等她醒了，让她交上医药费和住宿费！养好了就让她赶紧滚蛋！
“……行吧行吧！”陆昭昭再次屈服于现实，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自暴自弃，“铁柱！背回去！动作轻点！别碰着她的伤！要是半路把人颠没了，咱俩就等着烈阳门放火烧山吧！”
“诶！好嘞！掌门您放心！”赵铁柱得到许可，立刻精神百倍。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昏迷的女子翻过身来，尽量避开她身上的伤口，然后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极其轻柔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的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仿佛抱着的是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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