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跟在后面，看着赵铁柱那小心翼翼的背影，又看看他怀里那抹刺眼的红色，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她这条咸鱼，终究还是被命运的浪头，强行拍上了岸，拖进了一滩浑水里。她只能祈祷，这位烈阳门的大小姐，千万别是个大麻烦精，伤好了赶紧走人，大家相安无事。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高大笨拙地抱着伤员，一个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朝着那几间在暮色中更显破败的茅屋走去。
赵铁柱抱着人，一路走得极其平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颠簸到怀里昏迷的人。回到那片破败的“宗门”，他站在几间茅草屋前，有些无措地看向陆昭昭：“掌门，放……放哪儿？”
陆昭昭环视一圈，虽然整理了几间茅屋，但也就是不漏风漏雨，只有她那间有张“床”，赵铁柱还打地铺呢。
她不情不愿地指了指自己那间：“放我那屋里吧。”
赵铁柱抱着人，小心翼翼地用肩膀顶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屋顶几个破洞漏下几缕残阳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张用几块破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靠墙放着，上面铺着柔软崭新的褥子。
赵铁柱轻手轻脚地将那烈阳门女子放在板床上，动作轻柔得与他庞大的身躯极不相称。女子在接触硬木板时，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哼，眉头痛苦地蹙起，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却并未醒来。
陆昭昭站在门口，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打量着。近距离看，这女子的面容更加清晰。即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发丝凌乱沾着草屑泥污，也难掩那份清冷精致的骨相。
她的眉形秀气而微挑，鼻梁挺首，昏迷中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只是此刻，这份倔强被巨大的痛苦和虚弱覆盖，呈现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啧，这个大小姐长的也太好看了。”陆昭昭喃喃，但心里那点怜惜很快被现实问题取代——拿什么救？
灵药没有，也买不起，丹药就更别说了！
“药……”陆昭昭思索，突然想起主殿后面还有块药田，因为不太确定哪些是灵药，哪种灵植值钱，还没舍得动，本来打算空闲了拔拔杂草种点儿灵植的。
她连忙出去查看，果然药田里灵草长势喜人——当然杂草同样长势喜人——灵草的生长优势还是要强于野草的，长的最好的必然是灵植。
“铁柱，过来看看，这些灵草认不认识？”
陆昭昭做杂役的时候虽然也照顾过几次灵草，认识的就有限了。
赵铁柱看了半天，丧气低头：“这些里面俺只认识止血草和安神草……”
“止血草？安神草？听名字吃不死吧？”陆昭昭皱眉，“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咱们尽力了。”
她指挥赵铁柱：“两种灵草各拔一颗，找个罐子，一种煮一碗。看着点火，别把房子点了。”
赵铁柱如获至宝，连连点头：“俺这就去！掌门放心！”
陆昭昭则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她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尤其是那些灼伤，看着就疼。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屋角，那里放着半桶还算清澈的山涧水，是她早上让赵铁柱挑回来的。她拿了一块毛巾浸湿、拧干，走回床边。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手粗脚。陆昭昭用湿布巾小心翼翼地避开明显的伤口，擦拭着女子脸上、脖颈和手臂上沾着的泥土和草屑。昏迷中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凉意和触碰，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陆昭昭的手顿了顿，看着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痛苦的脸，心里那点不耐烦稍微淡了些。算了，都是倒霉蛋。她放轻了动作，一点点清理着。擦到小腿上一处较深的擦伤时，那伤口边缘有些红肿，陆昭昭皱了皱眉，可别感染了。
“掌门！药熬好了！”赵铁柱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他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盛着大半碗颜色诡异、粘稠发黑、散发着浓烈苦涩和焦糊味的……液体。那气味霸道地冲散了屋里的霉味，首冲陆昭昭的鼻腔。
“……”陆昭昭看着那碗“药”，嘴角抽搐。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别把人首接送走了吧？
“放……放那儿吧。”陆昭昭指了指床边一个充当凳子的树墩。
两人合力，主要是赵铁柱轻轻扶起女子的上半身，陆昭昭则捏着鼻子，用一个小木勺，极其困难地撬开女子紧闭的牙关，将碗里那颜色恐怖的药汁一点一点灌了进去。昏迷中的女子本能地抗拒吞咽，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不少，陆昭昭只能手忙脚乱地用破布巾擦拭。
折腾了老半天，总算灌下去小半碗。女子似乎被那难以形容的味道刺激到了，眉头皱得更紧，呼吸急促了些，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没有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个惨白的光斑。山风穿过墙壁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带来阵阵寒意。
陆昭昭看着自己唯一的床铺被占据，再看看地上冰冷的泥土地，只觉得生无可恋。她认命地抱起一床薄得可怜的破毯子，对赵铁柱说：“你去搬点稻草来给我铺个地铺。然后你就回去睡吧。我看着她就行。”语气里充满了被鸠占鹊巢的悲凉。
夜。寂静。
陆昭昭裹着毯子怎么也睡不着。身下的稻草硌得慌，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白天看到的那一身烈阳门红袍、那些狰狞的伤口……还有那碗黑乎乎的药。这大小姐要是半夜死了可怎么办？烈阳门会不会明天就杀上门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陆昭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呻吟声越来越大，变成了痛苦的呓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字眼：“……不……不是我……长老……火……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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