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捏着药包,有些恍惚地退出了药房。院外等候的两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搀扶,被她摆摆手推开。她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扇敞开的、飘散着浓郁药香的门,眼神复杂难辨。
药房内,林晚重新坐回念安身边,拿起一片陈皮:“念安,闻闻这个,是不是有点香,又有点苦苦的味道?它叫陈皮,能帮人把肚子里的气理顺…”
念安好奇地凑近小鼻子闻了闻,皱着小脸:“苦苦的!”
“嗯,是有点苦,但它很有用。”林晚微笑着,将陈皮放回小碟里。
萧珩不知何时己站在了药房门口,显然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他没有进来,只是倚着门框,目光落在林晚沉静的侧脸和念安懵懂的小脸上。他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太妃试探的不悦,有对林晚沉稳应对的激赏,更有一种看到自己守护的珍宝初露锋芒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看着她用最朴素的方式——药草与医者的仁心——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王府深宅的第一道试探,甚至反客为主。那份源自念安堂的沉静力量,如同她手中那不起眼的草药,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扎根于大地、不可撼动的坚韧。
林晚似有所觉,抬起头,迎上萧珩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案上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温热的西君安中膏药饮,轻轻放在案边空位上。
萧珩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微小的弧度。他走进来,自然地端起那杯药饮,一饮而尽。温热的甘醇滑入喉中,带着安定心神的力量。
“周嬷嬷的腿,”他放下杯子,声音低沉,“是当年为护太妃落下的旧疾。宫里太医也束手,只能靠镇痛药膏勉强维持。”
“湿寒入骨,久病成痹。需内调气血,外驱寒湿,徐徐图之。”林晚淡淡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医理。
萧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他走到念安身边,拿起一片甘菊叶,学着林晚的样子,放在孩子的小鼻尖前。
念安咯咯笑起来,小手去抓爹爹的大手。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满一室。紫檀木药柜散发着沉静的幽香,小泥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当归黄芪汤的气息与甘菊、陈皮的清新交织在一起。药香氤氲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窗边玩着草药,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沉默地守护在一旁。
王府的深宅重门,规矩森严。但这方弥漫着念安堂药香的院落,如同在深潭中投入的一颗充满生机的种子,己悄然生根。它以最温和也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着女主人的到来,也昭示着一种新的、融合了药膳娘子本真与王府责任的生存之道,正在这无声的守护与浸润中,缓缓成型。
周嬷嬷捏着那包药材,步履略显蹒跚地离开了弥漫药香的院落。她刻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却留下了一道无声的涟漪,在王府深宅里悄然扩散。太妃娘娘那绵里藏针的试探,被新王妃以几味草药和几句切中要害的诊断,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王府的各个角落。
“慈安堂”内,檀香袅袅。萧珩的生母,靖北王府的太妃顾氏,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罗汉榻上。她保养得宜,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只是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忧思与一丝久居上位的疏离。听完周嬷嬷一五一十、甚至带着点恍惚的回报,顾太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真这么说?”顾太妃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探究。
“回太妃,千真万确。”周嬷嬷躬身,语气复杂,“王妃她…眼神很利,一眼就看出老奴的腿疾犯了,还给了方子…老奴用了那熏洗的药汤,夜里…确实松快了些。”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王妃还说…小公子认识草木,是格物致知…并非陋习。开蒙之事,王爷自有安排…”
顾太妃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棂外几株含苞的老梅上。新王妃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没有惶恐辩解,没有恃宠而骄,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笃定的从容,以及…一手实实在在的医术。这让她那些关于“市井妇人难登大雅之堂”的固有成见,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倒是个…有主意的。”顾太妃最终只淡淡评价了一句,不再多言。周嬷嬷带来的药包,被她示意收好。那包寻常的草药,此刻似乎比任何珠宝都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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