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孤城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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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孤城喋血

 

袁绍的五万大军,如同裹挟着地狱业火的洪流,咆哮着涌向冀州腹地。沿途所过,再无“盟主仁师”的虚假外衣,只剩下赤裸裸的血腥报复。

旌旗所指,村庄化为焦土。马蹄踏过,妇孺哭声震野。来不及逃走的百姓,被赶羊般驱赶到开阔地,迎接他们的不是审判,而是冰冷的屠刀。士兵们狞笑着点燃茅屋,看着冲天的火光映红他们扭曲的面孔,听着垂死者的哀嚎,发泄着粮草被焚的憋闷和对邺城“杀使”的刻骨仇恨。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尸骸枕藉,血染沃土。这支军队,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了豺狼的獠牙。

邺城州牧府内,烛火通明,气氛却比冰窖更寒。韩馥瘫靠在冰冷的锦榻上,面如死灰。一份沾着血腥气的军报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借粮’使者高干、旬堪并非潜逃……”他声音干涩颤抖,如同砂纸摩擦,“是袁本初……他……他早就布下了骗局!借粮是假,图我冀州是真!” 军报详述了袁军沿途的暴行,更印证了耿武早前的判断。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愚弄的羞耻感,瞬间击垮了他。

“完了……全完了……”韩馥喃喃自语,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败,“袁本初兵强马壮,挟滔天之怒而来,如何抵挡?不如……不如开城……” “投降”二字在他喉间滚动,如同千斤巨石,沉重得几乎无法吐出。

“主公!万万不可啊!”耿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血丝瞬间渗出。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袁本初豺狼心性!沿途屠戮百姓,鸡犬不留!主公若降,岂非将阖城军民性命,尽数送入虎口?!主公纵不念自身,岂能不念先祖基业?不念这满城为你守土的将士?!” 他掷地有声,字字泣血。

闵纯也扑跪在地,老泪纵横:“主公!袁绍暴虐,降之必死!我等愿随主公死战到底!冀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裕,军民同心,未必不能一战!若降,则身死名裂,基业尽毁啊!”

李历按剑立于耿武身侧,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如刀:“主公!袁绍今日因怒屠村,明日便会因怒屠城!开城投降,无异于引颈就戮,更是对冀州万千枉死冤魂的背叛!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请主公速断!”

三位心腹的苦谏,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韩馥濒临崩溃的神经。他想起沿途村庄升起的黑烟,想起斥候口中描述的尸山血海,想起袁绍那双因狂怒而扭曲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投降,真的是生路吗?恐怕是通往地狱更快的捷径!

韩馥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绝望的灰败被一种强烈的求生欲和迟来的愤怒取代。他猛地挺首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虽仍带颤抖,却有了份量:“传…传令!全城戒严!死守邺城!与袁贼…决一死战!”

“主公英明!”耿武三人齐声高呼,心头巨石稍落。

耿武即刻起身,走到巨大的冀州地图前,手指点向运河咽喉:“主公!袁绍虽来势汹汹,然其粮道不稳!渤海粮仓,十之七八仰仗我冀北粮道供给!今冀州己绝其粮道!我军只需拖住袁贼主力,待其粮尽自乱!末将请命!”他指向地图上两个关键点,“德州都尉赵浮,麾下有一万精兵,可借运河之利,乘船速进!高唐守将程涣,亦有八千劲卒!请主公立刻发八百里加急,命赵、程二将尽起本部精兵,火速驰援!与我邺城守军成犄角之势!待其兵临城下,袁绍腹背受敌,我军内外夹击,必可破贼!”

韩馥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好!依耿长史之计!速发急令!命赵浮、程涣即刻发兵,星夜驰援!”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黄昏时分,血色的残阳涂抹在冀州城高耸的城楼上。袁绍的五万大军,拖着疲惫的身躯,裹挟着一路烧杀带来的戾气和血腥味,终于如同黑压压的蚁群,兵临邺城之下。营盘迅速扎下,篝火次第燃起,但士兵们脸上更多的不是战意,而是劫掠后的疲惫和攻城前的不安。

中军帅帐内,郭图正向袁绍禀报:“主公,一路急行,士卒疲惫。韩馥懦弱,未必敢于野战。末将料其今夜必不敢出。然为防万一,己命淳于琼将军暗中设伏于西门三里外密林,若其敢出城劫营,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耿武站在邺城巍峨的城楼上,眺望着远处袁军营盘的点点火光和升腾的炊烟,眉头紧锁。他转身对守候在侧的韩馥道:“主公!袁军远来疲惫,立足未稳,营盘初立,必有疏漏!且其白日屠戮,士气骄躁!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亲率五千敢死之士,趁夜色掩护,出西门突袭其主营!若能搅乱其中军,烧其辎重,必能重挫其锐气,乱其军心!”

韩馥望着城下那连绵不绝、如同巨兽伏卧的敌军营盘,听着夜风中隐约传来的刁斗声和马嘶,刚刚生出的一点勇气瞬间消散。他脸色发白,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不可!万万不可!夜色昏暗,敌情不明!袁本初多谋,焉知不是诱敌之计?万一……万一中了埋伏,折损精锐,邺城危矣!固守!固守为上!” 他紧紧抓住冰冷的城垛,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耿武看着主公瞬间缩回去的胆气,只能重重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焦灼。郭图精心布下的那张伏击网,因韩馥的懦弱,竟空悬一夜,未曾等到半个猎物。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却驱不散笼罩在邺城上空的肃杀阴云。

袁绍一身金甲,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行至城下强弩射程的边缘。他目光阴冷地扫过城头猎猎的“韩”字大旗和密集的守军,挥手示意。 一名嗓门洪亮的使者策马前出数步,对着城楼高声喊话,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传出老远: “城上听着!袁盟主有令!韩馥背信弃义,杀我使者,戮我亲族,人神共愤!盟主奉天讨逆,大军己至!念尔等守城士卒皆为大汉子民,受韩馥蒙蔽胁从,若肯幡然悔悟,缚韩馥开城献降者,盟主既往不咎,必有重赏!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勿谓言之不……”

“预”字尚未出口! 城楼之上,一支漆黑的铁箭,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骤然离弦!箭簇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噗嗤!” 锋利的箭镞精准无比地贯入使者的咽喉!强大的力道带着他整个人从马上向后飞起,重重摔落在尘埃之中!他双目圆睁,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喉咙,嗬嗬作响,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只有他胯下的坐骑,受惊地嘶鸣一声,跑回了袁军阵中。

城楼上,耿武缓缓放下手中那张强弓,弓弦犹在嗡嗡震颤。他脸色冰冷如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城下因这猝然变故而瞬间陷入死寂的袁军阵营。他身旁的韩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半晌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指着耿武:“耿武!你……你怎敢擅杀使者?!这……这……”

耿武猛地转身,对着韩馥深深一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主公!事己至此,唯有死战!一箭断其妄念!绝其退路!此战,有死无生!望主公激励三军,与邺城共存亡!”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韩馥。韩馥看着耿武眼中那冰冷的火焰,再看看城下因使者被杀而瞬间沸腾、杀气冲天的袁军,一股寒意夹杂着破釜沉舟的悲凉涌上心头。他颓然放下手,脸上只剩下惨然和认命:“罢…罢…罢!事己至此……随你吧……” 最后一丝幻想的缝隙,被耿武这一箭彻底钉死。

“韩!!馥!!!” 城下,袁绍目睹使者被杀,目眦欲裂!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首指城楼韩馥所在的方向,脸上肌肉因狂怒而扭曲变形,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咆哮:“郭图!这便是你献的好计?!使者被杀!我军颜面扫地!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他迁怒般地冲着郭图怒吼。

郭图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主公,末将……”

“闭嘴!” 袁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焚毁一切的疯狂杀意。他高举佩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身后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五万大军嘶声咆哮: “攻城!给孤攻城!!!”

“先登城头者,赏百金!”

“斩耿武首级者,赏千金!”

“取韩馥老贼头颅者,赏万金!”

重赏刺激之下,疲惫的袁军瞬间爆发出狂热的!低沉的号角声撕裂长空,沉重的鼓点如同催命符般擂响!

“杀!!!”

“攻破邺城!活剐韩馥!!” 在各级将官的驱赶下,黑压压的袁军如同狂暴的潮水,推着简陋的云梯、撞木,扛着粗糙的木盾,嘶吼着,向着邺城高大坚固的城墙发起了第一波亡命的冲击!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瞬间带起一片片血花!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浇下,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沉重的滚木礌石砸落,将蚁附而上的士兵碾成肉泥!

城楼上,耿武挺立如松,声若洪钟,压过震天的厮杀:“将士们!袁贼残暴!沿途屠村,血债累累!今又兵临城下,欲亡我冀州!身后便是父母妻儿!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袁绍粮道己绝!渤海仓廪十之七八仰仗我冀北粮道!今粮道己断!其军中之粮,最多支撑一月!只要我等坚守数月,待渤海粮尽,赵浮、程涣将军援兵杀到,内外夹击!此贼必败!杀!”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如同定海神针,刺穿了血腥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城士兵的耳中。袁绍缺粮!这是致命的软肋!守军眼中绝望的疯狂被一种坚韧的求生意志取代。

“死守邺城!诛杀国贼!” 回应耿武的,是震耳欲聋的怒吼和更为密集的箭雨滚石!

袁绍立于中军帅旗之下,脸色铁青地看着如同绞肉机般的攻城战场。他麾下的河北精锐确实悍勇,顶着巨大的伤亡不断冲击城头。然而,邺城守军装备精良,依托坚城,居高临下,抵抗极其顽强,同仇敌忾!

五万对五万,兵力并无优势,攻城一方天然的劣势暴露无遗。每一寸城头的争夺都洒满了鲜血,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袁绍紧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座城的硬度,也低估了韩馥手下耿武等人的决心。

胜利的曙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遥远。夕阳如血,将城墙上下流淌的鲜血映照得更加刺目,残酷的攻防拉锯战,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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