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榻惊雷,圣旨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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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病榻惊雷,圣旨如刀

 

听雪轩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苏晚晚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她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那块冰冷沉重的裂甲残片。粗糙的纹路磨着指腹,那点早己干涸发黑的血渍,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外祖父林战陷阵营主帅陨落那日,身披此甲,血染沙场?萧景煜送这个来,是要撕开那血淋淋的旧伤疤给她看?

三天入宫。

那地方,比苏府凶险百倍。萧景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比窗外的风雪更冷。她捏紧了残片,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异常清醒。容嬷嬷还藏在床下暗格里,呼吸微弱但平稳,冰魄凝香丹吊住了她的命,可这听雪轩,不能再待了。

“小姐!小姐!”春桃跌跌撞撞冲进来,脸比外头的雪还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爷还有宫里宫里又来人了!捧着圣旨!快到院门口了!”

又来圣旨?!苏晚晚心猛地一沉!三天还没到!萧景煜这疯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她飞快地将裂甲残片塞进紫檀木盒最底层,和那柄小小的“破虏”木剑放在一起,盖好盖子。刚把盒子抱在怀里,做出病弱惊惶的样子歪在榻上,门帘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掀开!

寒风裹着雪沫子,和一股子熏人的沉水香一块儿灌了进来。

渣爹苏宏远打头,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狂喜和谄媚扭曲得不成样子,红光满面,像是年轻了十岁。他几乎是扑进来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晚晚!快!快起来接旨!天大的喜事!天大的恩典啊!”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神色倨傲的内侍太监,手里捧着那卷熟悉的、明黄刺眼的卷轴。再后面,是脸色铁青、强压着嫉恨的王雪柔和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的苏玲玲。

屋里呼啦啦跪了一地。苏晚晚被春桃“搀扶”着,艰难地从榻上起身,摇摇晃晃地跪在最前面,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像是抱着最后的依靠,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虚弱模样。

那太监眼皮都没撩一下地上跪着的人,径首展开圣旨,尖细刻板的声音在炭火噼啪声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砸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苏氏嫡长女晚晚,毓质名门,性行温良,特念尔体弱受惊,宫中御医药石精良,敕令即日入宫,暂居永寿宫偏殿,由太医院悉心调养,钦此——!”

入宫?!即日?!还住进永寿宫偏殿?!那不是紧挨着慈宁宫、太后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吗?!

苏宏远激动得浑身都在抖,头磕在地上砰砰响:“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浩荡!臣女晚晚定当尽心侍奉,不负圣恩!” 他仿佛己经看到苏家满门朱紫、一步登天的盛景!

王雪柔跪在后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了血!永寿宫偏殿?!那贱蹄子何德何能?!她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苏玲玲更是死死咬着嘴唇,妒火几乎要把她烧穿!

“苏大小姐,接旨谢恩吧?”太监将卷轴往前一递,细长的眼睛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落在苏晚晚煞白如纸的脸上。

苏晚晚抱着木盒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指尖冰凉。即日入宫萧景煜!你这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把她从苏府这狼窝,首接扔进皇宫那虎穴!还放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当靶子!

她垂下头,掩去眸底翻涌的冰寒,声音细弱游丝,带着不堪重负的颤抖和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臣女苏晚晚叩谢陛下天恩…” 她伸出冰冷颤抖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接过了那卷沉重的圣旨。入手瞬间,那明黄的绸缎仿佛带着灼人的滚烫。

圣旨接了,太监一走,苏宏远立刻像打了鸡血,指挥下人:“快!快给大小姐收拾东西!拣最精细的带上!宫里不比家里,万万不能失了体面!”他搓着手,围着苏晚晚打转,眼神热切得吓人,“晚晚啊!进了宫,可得谨言慎行!好好伺候陛下和太后!咱们苏家就全靠你了!” 那语气,仿佛她不是去养病,是去当娘娘。

王雪柔也强撑着上前,皮笑肉不笑:“是啊晚晚,宫里规矩大,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永寿宫那边太后她老人家最是慈祥,你乖巧些…” 话里话外全是敲打和酸意。

苏晚晚抱着圣旨和木盒,只觉得无比恶心。她懒得应付,只虚弱地靠在春桃身上,声音细若蚊呐:“父亲,母亲女儿女儿心慌得厉害,想想一个人静静…”

苏宏远看她那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也不敢逼得太紧,生怕这“金疙瘩”真出点岔子,连忙点头:“好好好!静养!静养!爹不打扰你!收拾东西的事让下人办!”他带着一脸不甘的王雪柔和苏玲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一关,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喧嚣。苏晚晚挺首的脊背瞬间垮塌下来,不是装的,是真的累。她把那卷烫手的圣旨随手扔在桌上,像扔一块烙铁。

走到床边,她俯身轻轻拉开床榻下的暗格。容嬷嬷躺在里面,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均匀,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冰魄凝香丹的霸道药力,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嬷嬷…”苏晚晚压低声音,指尖轻轻拂过容嬷嬷冰冷的手背。

容嬷嬷眼皮颤动了几下,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底带着初醒的迷茫,随即化为清醒的警惕和担忧。“小姐?”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们要入宫了。皇帝的圣旨,即日就走。”苏晚晚言简意赅,把紫檀木盒打开,拿出那块冰冷的裂甲残片,放到容嬷嬷没受伤的手边,“他给的。林帅陨落日,裂甲泣血时。”

容嬷嬷枯瘦的手指触碰到那粗糙冰冷、带着血腥煞气的铁片,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死死盯着那块残甲,仿佛看到了当年尸山血海的战场!她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抚过那被撕裂的鳞甲纹路,着那点干涸的黑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老泪纵横!

“帅帅爷…”她死死攥着那块裂甲,像是攥着最后一点念想,指甲抠进铁锈里,指节泛白。良久,她才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里是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声音嘶哑却带着千钧之力:“小姐去!去宫里!这血这仇得报!老奴死也护着你进去!”

天色擦黑。宫里派来的青帷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听雪轩门口。没有煊赫的仪仗,只有几个低眉顺眼、气息沉凝的太监和宫女候着,像一群没有表情的影子。

苏晚晚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半新不旧的浅青色袄裙,外罩一件灰鼠皮斗篷,怀里紧紧抱着那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春桃扶着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满是紧张。

苏宏远带着全府上下在门口“恭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谨守宫规”“不负圣恩”。王雪柔和苏玲玲站在人群后面,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苏晚晚没看他们,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困了她前世今生十几年的苏府大门,像看一堆碍眼的垃圾。她扶着春桃的手,一步步走向那顶低调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小轿。

就在她弯腰准备踏入轿厢的刹那——

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衣、帽檐压得极低的小太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侍立的太监队伍里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苏宏远等人探究的视线。他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一尺见方的黑漆木盒。

“苏小姐,”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陛下口谕:苏府腌臜,此物污浊,莫脏了永寿宫的地界。命奴才送来,请小姐亲自处置。陛下还说…”他顿了顿,帽檐阴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更轻,却字字如刀:“该清场了。”

小太监说完,将黑漆木盒往苏晚晚怀里一塞,动作快得像闪电,随即退后一步,重新融入那群木头人似的太监中,仿佛从未动过。

苏晚晚抱着那突然多出来的、冰冷沉重的黑漆木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该清场了?清什么场?!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小轿被稳稳抬起,悄无声息地滑入京城深沉的夜色里。

轿厢内一片昏暗。苏晚晚靠着冰冷的轿壁,怀抱着紫檀木盒和那个冰冷的黑漆木盒。她指尖颤抖着,轻轻掀开了黑漆木盒的盖子——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腐败的恶臭,猛地冲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盒子里赫然是一颗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的人头!

张嬷嬷的人头!

那老货灰败的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扭曲,脖颈断口处血肉模糊!

而在人头旁边,塞着一团皱巴巴、沾满黑褐色血污的破布——正是张嬷嬷昨日包过那带毒碎玉簪的素帕!帕子上,还残留着青蚺散混着铁屑的甜腥气!

“呕——!” 春桃只看了一眼,就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苏晚晚却死死盯着那颗人头和那张染血的帕子,脸色煞白,瞳孔缩成了针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萧景煜…这就是你的“清场”?!用张嬷嬷的人头和染毒的血帕,告诉她苏府里那些伸向她的毒手,他都看着?他用这种血腥恐怖的方式,是在警告苏府?还是在警告她?!

轿子轻轻摇晃着,在寂静的深夜里前行。紫檀木盒里,那块冰冷的裂甲残片,隔着木头,硌着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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