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龙影窥匣,梅香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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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龙影窥匣,梅香淬心

 

窗纸上那道影子,像座山,沉甸甸地压过来。烛火跳跃着,把那轮廓拓得更深——宽肩,窄腰,头上那点模糊的冠冕影子,像悬着的刀。空气都冻住了,吸进肺里全是冰碴子。

真是他!

苏晚晚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凉透。袖中的“无光”短剑冰得刺骨,指尖却烫得像要烧起来。跑?来不及。喊?找死。她后背死死抵着床柱,指甲抠进紫檀木盒粗糙的棱角里,木刺扎进肉里,那点疼反而让她脑子清醒了点。

窗外的影子没动。死寂。只有她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咚咚咚,撞得胸腔生疼。他在看什么?看这满屋珠光宝气?看她这个“受了惊吓”的嫡女?还是…知道容嬷嬷就藏在她床底下?!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她猛地想起那个装着冰魄凝香丹空壳的乌木匣子,还攥在她汗湿的手心里!盖子上的龙纹,像在嘲笑她。

“吱呀——”

一声轻响,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扇紧闭的支摘窗,竟从外面被推开了一条缝!没有风,只有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威压,混着冰冷的夜气,瞬间灌满了屋子。

苏晚晚全身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袖中“无光”无声滑出半寸。

一个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穿透那狭窄的窗缝,清晰地砸进死寂的屋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

“苏晚晚。”

不是问句,是陈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

苏晚晚喉咙发紧,指尖掐进木盒更深,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的微颤:“…谁?”

窗外沉默了一瞬。那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压迫。随即,那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她最隐秘的角落:

“朕送的药,好用吗?”

轰——!

苏晚晚脑子里像炸开一道惊雷!他果然知道!知道容嬷嬷!知道她藏人!知道她用了药!他一首在看着!像个玩弄耗子的猫!

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牙关咬得死紧,才没让惊骇从喉咙里冲出来。不能认!认了就完了!她猛地吸了一口那冰冷的、带着帝王威压的空气,声音努力维持着一种茫然的、虚弱的困惑:“药?陛下…陛下赏赐了明珠蜀锦…臣女…惶恐,不知陛下还赐了药…” 她把“惶恐”两个字咬得又轻又软,像是真的被“天恩”砸晕了头。

窗外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那道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侧耳倾听她这拙劣的表演。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窗缝里飘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苏家的女儿,胆子不大,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不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像裹挟着寒流的巨石,重重压下,“那块残破的陷阵营虎符…在你手里捂热乎了吗?”

虎符!

他果然是为这个!

苏晚晚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容嬷嬷拼死送来的东西,皇帝的另一半有裂纹的秘密…全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感觉,像被人扒光了扔在雪地里。她攥着紫檀木盒的手骨节发白,盒子里那柄小小的“破虏”木剑似乎硌着她的掌心。

“臣女…不知陛下所言何物。”她垂下眼,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恐惧,“陛下天威…臣女…害怕。” 她把“害怕”两个字,说得无比真实。对着这位心思比海还深的帝王,她是真怕。

窗外的帝王似乎对她这“害怕”很受用,那沉重的威压略微松动了一丝。窗缝里,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窗纸,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紫檀木盒上。

“你怀里抱的什么?” 声音依旧平缓,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晚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这盒子…是她最后的堡垒。她下意识地将盒子抱得更紧,指尖拂过盒盖温润的木质纹理,仿佛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盒子里,是亡母和外祖父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在这冰冷旋涡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根。

“…是亡母的遗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依赖,像受伤的小兽蜷缩在自己的洞穴里,“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打开。” 命令。不容置疑。

苏晚晚指尖颤抖了一下。她缓缓掀开盒盖。烛光流淌进去,照亮了里面那缕柔软的婴儿胎发,那枚温润的平安扣,还有…那柄小小的、未完工的、剑柄刻着“破虏”二字的木剑。

窗外的影子似乎凝滞了一瞬。死寂中,苏晚晚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拿起那柄小木剑,冰凉的木头硌着指腹,粗糙的刻痕磨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痛感。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慰藉的脆弱:

“外祖父在我出生前就战死了。这是他留给我未出世孩子的礼物。剑还没刻完” 她着那两个稚拙却倔强的字,“‘破虏’母亲说,外祖父希望他的外孙,能像他一样守护想守护的东西”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将那小小的木剑紧紧贴在冰冷的掌心,仿佛那是她对抗窗外那无边威压的唯一武器。

屋内的烛火安静地燃烧。珠光宝气的御赐之物堆在角落,华贵冰冷。唯有她掌心那柄小小的木剑,在烛光下泛着温润朴拙的光泽,透着一种与这满室冰冷格格不入的、源自血脉的微温。

窗缝外,那道沉默的帝王剪影,久久未动。沉重的威压似乎消散了许多,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静默。时间,仿佛被这柄小小的木剑和少女低语中透出的那点脆弱暖意,凝固了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窗缝里再次传来帝王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冰寒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林老将军‘破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在咀嚼这两个字的分量。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利,“朕的赏赐,明珠玉器,倒不如这柄未成的木剑入你的眼?”

苏晚晚心头一凛,抱着木盒的手指收紧。这问题,是送命题!她垂着眼,声音依旧带着那份强撑的虚弱和恰到好处的恭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明珠玉器,是陛下天恩浩荡,臣女惶恐供奉。这木剑是血脉所系,是臣女安身立命的一点念想,不敢与天恩相比。”

“念想?”帝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探究,“念着替林战完成他未竟的守护?” 这话,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她所有伪装,首指她重生的核心!

苏晚晚呼吸骤然一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他知道了什么?!重生?守护孩子的执念?!不可能!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表情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陡然从窗外那株靠近支摘窗的白梅树上传来!像是什么细小的枯枝被踩断了!

紧接着,一股极其诡异、带着点腥甜的异香,混在冰冷的夜风中,猛地从窗缝里钻了进来!那香味既非梅香,也非沉水香,更像某种精心调配的毒引!

窗纸上那道属于帝王的剪影,猛地一晃!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瞬间爆发!比之前的威压更凛冽,更狂暴!

“找死!”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裹挟着刺骨的寒风,从窗外炸开!

苏晚晚只觉眼前一花!窗纸上那道高大的影子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窗外的黑暗里,传来几声极其短促、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一声戛然而止的闷哼!速度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寒风卷着那股诡异的异香,还有一丝极淡极淡、新鲜无比的血腥气,疯狂地倒灌进屋里!

苏晚晚僵在原地,抱着紫檀木盒,脸色煞白如纸。指尖还残留着小木剑粗糙的触感,心却沉入了无底深渊。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梅树的枝丫在风中狂乱地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株白梅树下,雪地上,似乎多了一小片迅速洇开的、更深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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