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鸦窥簪,药散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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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寒鸦窥簪,药散惊窗

 

天刚擦黑儿,几只寒鸦扑棱棱落在苏晚晚窗外的老梅枝上,哑着嗓子叫,叫得人心头发毛。春桃端着刚煎好的安神汤进来,脸比那汤药还苦:“小姐,您真要把那簪子供起来?二小姐院里可传遍了,说您得了天大的脸面,尾巴翘上天了呢!”她眼睛瞄着妆台上那支孤零零的玉梅簪——冷冰冰的,半点人气儿也无,哪像赏赐,分明是悬在头顶的刀。

苏晚晚没碰那汤,指尖捏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正就着烛火细细地看。针尖儿在光下泛着点诡异的青。“脸面?”她嗤笑一声,声音又轻又冷,像冰碴子刮过,“是催命符还差不多。”萧景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把玩着铁蒺藜的指节,玉簪递过来时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全是试探的钩子。这簪子,就是个饵,钓她,也钓那些藏在暗处的蛇鼠。她把金针往袖中暗袋一收,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人一凛。“尾巴翘得高的,摔得才惨。”她瞥了眼窗外聒噪的寒鸦,眼神淬了毒,“且看着吧。”

第二日晌午,日头毒得很,晒得人发蔫。苏玲玲摇着柄轻纱团扇,扭着腰就进了苏晚晚这“寒酸”小院,身后跟着个脸拉得老长的张嬷嬷。那双眼珠子,骨碌碌地就往妆台上那支玉梅簪上黏,黏住了就扯不下来。

“哟,姐姐这簪子,可真真是御赐的好东西呀!金贵得紧!”苏玲玲捏着嗓子,假模假式地伸手就要摸,“妹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宫里的物件儿呢,让妹妹开开眼呗?”

苏晚晚眼皮都没抬,手里正慢条斯理地分拣着几味干药草,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苦香。“御赐之物,不可轻动。”她声音平平,手上动作不停,指甲缝里不经意沾了点碾碎的药材粉末,泛着极淡的青。

苏玲玲的手僵在半空,脸腾地涨红了,那点子娇艳全变成了狰狞。“装什么清高!”她猛地一甩手,团扇“啪”地打在妆台上。好巧不巧,那支玉簪被扇骨一带,首首飞了出去!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炸响。簪头的白玉梅花磕在坚硬的地砖棱角上,花瓣登时缺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粗糙的断口,像张豁了牙的嘴,嘲笑着满屋的寂静。

苏玲玲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恶毒的得意,快得像错觉。她立刻换上副惊慌失措的嘴脸,尖声叫起来:“哎呀!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这扇子是它太滑了!”她指着地上的簪子,手指都在抖,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

张嬷嬷立刻上前,三角眼里精光闪烁,一叠声地帮腔:“哎哟喂我的二小姐!您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可是御赐的宝贝!碎了碎了这可是大不敬啊!”她弯腰就去捡那碎簪,动作快得反常。苏晚晚冷眼瞧着,心沉下去——这老货,想趁机把碎片收走?毁尸灭迹?还是另有打算?

“别碰!”

苏晚晚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刺,生生钉住了张嬷嬷伸出的手。她起身,一步步走过去,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蹲下,没看那脸色发白的苏玲玲,也没理会僵住的张嬷嬷,目光只锁着地上那几片碎玉。

她没用手捡。袖口微动,指尖己拈着那根细长的金针。针尖轻轻划过最大那块碎玉的断口,尤其在那豁牙般的粗糙面上,来回蹭了几下。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苏玲玲故作急促的喘息和张嬷嬷压抑的呼吸。春桃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小姐的手。

烛光一跳。苏晚晚缓缓抬起金针,凑到眼前。针尖之上,赫然黏附着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粉末!在烛光映照下,粉末边缘泛着一圈极淡、却绝对无法忽视的诡异幽蓝!

一股极淡、极古怪的甜腥气,混着铁锈似的味道,猛地钻进苏晚晚的鼻腔——是“青蚺散”!混了铁屑的青蚺散!沾上一点,就能让人伤口溃烂,经久不愈!这毒,不是下在表面,是掺在玉簪断口内部的!只等簪子碎裂,粉末散出或者,被捡拾碎片的人沾上!

一股寒气从苏晚晚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好毒的心思!若她刚才用手碰了,或是让张嬷嬷这老虔婆沾了手再去“处理”这毒,神不知鬼不觉就种下了!苏玲玲?她没这个脑子!这背后王雪柔!兵部尚书府!好一个祸水东引!用御赐之物做毒皿,碎了是她的罪,染毒是她的命!一石二鸟!

苏晚晚猛地抬眼,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锋,首首刺向还在装腔作势的苏玲玲,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毒花。“妹妹这手”她声音轻柔得瘆人,“滑得可真巧啊。”

苏玲玲被她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尖声道:“你你看我做什么!都说了是意外!一支破簪子罢了,碎了就碎了,难道还要我赔命不成!”她色厉内荏,下意识往张嬷嬷身后缩。

张嬷嬷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三角眼扫过苏晚晚捏着金针的手,又飞快瞥了眼地上带毒的碎玉,心头惊疑不定。她强笑道:“大小姐息怒!二小姐也是无心之失!这这御赐之物损毁,确实是大罪过老奴老奴这就去禀告夫人,看看如何补救”她说着就想往外溜,这烫手山芋,这要命的毒,她可不想沾!

“站住!”苏晚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她慢悠悠站起身,指尖捏着那根沾了毒粉的金针,在烛光下轻轻晃了晃,幽蓝的光一闪而逝。“簪子碎了,自然要‘好好’处置。张嬷嬷,”她盯着张嬷嬷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你既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最是‘稳妥’这收拾残局、‘保管’碎片的活儿,就辛苦你了。”

张嬷嬷浑身一颤,看着那根要命的金针,再看看地上泛着幽蓝的碎玉,腿肚子首转筋。让她碰?这毒…这毒沾上可就没救了啊!她嘴唇哆嗦着:“大大小姐老奴…”

“怎么?”苏晚晚逼近一步,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煞气,“嬷嬷不愿意?还是觉得这御赐之物,配不上嬷嬷的手?”她眼神如刀,刮过张嬷嬷每一寸惊恐的皮肉。

张嬷嬷被她看得魂飞魄散,求救似的看向苏玲玲。苏玲玲早被那“毒”字吓懵了,哪还顾得上她,只顾着往后缩。张嬷嬷心一横,知道今日这毒不沾也得沾了,否则眼前这煞星绝不会放过自己!她猛地一咬牙,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奴老奴遵命!”说罢,闭着眼,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素帕子,视死如归般蹲下去,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去包那几块带毒的碎玉。指尖碰到冰冷的玉片,仿佛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她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苏晚晚冷眼看着,将那根沾毒的金针用一方干净素帕仔细包好,收进袖中暗袋。冰凉的触感贴着肌肤,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窗外的寒鸦不知何时飞走了,只留下死寂。她抬眼,目光掠过张嬷嬷惨白的脸,苏玲玲惊惶的眼,最后落在那支孤零零的、仅存的簪身上。冰冷的玉质,在昏暗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点龙形的暗纹,盘绕在梅枝之下,蛰伏着,窥伺着。

“收拾干净。”她丢下话,声音疲惫里淬着冰,转身走向内室。春桃大气不敢出,连忙跟上。

夜深人静,苏晚晚独自坐在灯下。妆台上空了一块,那根孤零零的簪身躺在冰冷的紫檀木盒旁。她没看簪子,只打开了木盒。指尖拂过里面那缕柔软的婴儿胎发,轻轻拿起那柄小小的、未完工的木剑。剑身粗糙,只勉强刻出个轮廓,剑柄处,两个稚拙却透着股倔强劲儿的字——“破虏”。外祖父的手笔。想象着那个从未谋面的老人,在沙场征战的间隙,笨拙地刻着给未出世外孙的礼物心口那点翻腾的戾气和后怕,奇异地被一种酸胀的暖流压了下去。她着那两个字,指腹传来木头粗糙而温实的触感。

就在这时,窗棂极其轻微地“哒”了一声。

像是被风吹动的枯枝,又像石子轻弹。

苏晚晚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所有温情褪尽。她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支摘窗。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响只是错觉。她缓缓放下木剑,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袖中的“无光”短剑滑入掌心,冰凉的剑柄带来一丝镇定的力量。她一步步,极其缓慢地,靠近那扇窗。

窗纸上,只有外面庭院灯笼投下的、摇曳的树影,张牙舞爪。

是错觉?还是…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碰到窗栓。

突然!

几粒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从窗缝最下方、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缝隙里,簌簌地滚落进来,落在窗下的青砖地上,积成一小撮不起眼的灰白。

那粉末既不像香灰,更不像尘土。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点铁锈气的甜腥味,若有似无地钻入她的鼻腔。

苏晚晚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在黑暗中,缩成了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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