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死死盯着那“晚照”俩字,盯着那几点暗红的父血,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混着冰碴子似的恨,“嗡”地冲上脑门!冲得她眼前发黑,浑身血都煮开了锅!原来她的名儿…是外祖父拿血刻的战书!是没烧完的狼烟!是等着昭雪的沉冤!
“啊——!!!”
容嬷嬷再也憋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腔的鬼嚎!枯槁的身子“噗通”跪倒,脑门“咚咚咚”地死磕在冰凉的石头地上!浑浊的血泪混着石头渣子,在她额前炸开!
“侯爷——!老奴…老奴对不住您啊!小姐她小姐她让苏家那群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啊!小小姐小小姐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指甲劈裂渗出血丝,“差点…差点就步了小姐的后尘啊!那碗绝子药…那冷刀子似的磋磨…老奴要是再晚一步…林家这点血脉就就真断送在苏家那群畜生手里了啊!!!”
她哭得浑身抽搐,字字泣血,十几年的隐忍、后怕、自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枯瘦的脊梁骨剧烈地抖动着,仿佛随时会在悲恸中碎裂!
苏晚晚站在昏黄的光晕里,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火苗子跳在她白得瘆人的脸上,映着那双冻着寒冰、烧着地狱火的眼。她没哭。滚烫的泪刚冲上眼眶,就被心头的万丈冰原冻成了冰疙瘩。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头,一点一点,抹去溅落在《陷阵名册》封皮上、容嬷嬷磕头时甩上去的血泪和石头沫子。
动作轻。慢。
却带着股子让人后脊梁发凉的狠绝。
外祖父的血书,是火。
容嬷嬷的泣血,是油。
而她林晚照心窝子里那片冻土下,那叫“复仇”的火山…轰地一声,炸了!烧塌了天,也得把仇报了!
冰冷的石室里,血腥气和土腥味混在一块儿,呛得人嗓子眼发紧。容嬷嬷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变成了压抑的、拉风箱似的抽噎,枯瘦的身子蜷在角落阴影里,像截烧透了的木炭,只剩一点余烬。
苏晚晚站在昏黄的火光里,脸上没一点活人气儿。她拿起那把通体乌黑、哑光沉手的短刃“无光”。刃口薄得能吹毛断发,靠近护手处那个凌厉的“林”字,像活物般硌着她的指腹。冰冷的铁,烫着她的魂。
她撩起左臂粗布衣袖,露出半截莹白却绷紧的小臂。将“无光”贴肉塞进特制的、缝在里衣的牛皮鞘套里。剑鞘紧贴皮肤,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皮肉,首抵骨髓。她仔细地勒紧绑带,动作一丝不苟。从此,这柄饮过外祖父血、见过林家亡的凶器,就是她骨中之骨!
放下衣袖,遮住一切痕迹。她又拿起那枚小巧玲珑的黄铜凤凰印钮。指腹抚过凤凰展翅欲飞的凌厉线条,每一道羽翼都像淬了血的刀锋。最后,目光落在油布重新裹紧的《陷阵名册》和那封字字泣血的绝命书上。
容嬷嬷终于止住了抽噎,枯槁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刻骨的恨。她挣扎着爬起来,枯树皮般的手哆嗦着,将那块沉甸甸的铁凤令,再次重重地拍进苏晚晚手中。
苏晚晚死死攥住令牌。冰的铁,烫的血书,臂上短剑的寒,在她身子里头冲撞、奔涌。她抬起眼皮,看向容嬷嬷。那双眼里,所有的软乎、惊怕、装相,都烧成了灰!只剩下冻死人的冰原和冰底下滚沸的岩浆!
“嬷嬷。” 她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咱…去敲敲…那扇‘门’。”
她说的“门”,容嬷嬷门儿清。是那扇…通着泼天富贵、也通着刀山火海的宫门!是皇帝萧景煜坐着的…龙椅根儿!
容嬷嬷枯槁的身子猛地一挺!浑浊的老眼里“噌”地冒出骇人的凶光!像枯木遭了雷劈,瞬间灌满了铁和血的煞气!她重重一点那花白的头,从牙缝里碾出一个字:
“走!”
石室的阴影里,那枚小巧的黄铜凤凰印钮,在苏晚晚指间,映着将熄的火光,流转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同一片天,泼墨似的黑。
深宫里头,皇帝的御书房还亮得晃眼。年轻的皇帝萧景煜,裹着身玄色常服,窝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头。案头奏折堆成了山,旁边却摆着个敞开的锦盒。盒子里头,端端正正放着块上好的田黄石刻的…玩意儿!刻的是北戎王的大印!印钮狰狞,印文张牙舞爪。
萧景煜那修长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搓着拓片边上冰凉的玉石,俊脸上盖着层化不开的阴云。他眼皮子底下摊着份旧得发黄、边角都磨毛了的密档卷宗。卷宗抬头几个朱砂大字,红得扎心——「忠勇侯林战通敌叛国案」!
一个小太监猫着腰进来,跟鬼影子似的没点声儿,跪地上细声细气:“陛下,顺天府尹赵德全的密奏。” 捧上个封得死死的铜管。
萧景煜拆开铜管,抽出里头的纸条。眼珠子扫过上面寥寥几行字——「太医夫妇毙,喉插毒针。凶无踪。现场留半张残符,符角‘容’字印记。己按陛下吩咐,符纹拓下,原件…焚了。」
“容…” 萧景煜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眼底寒光一闪。他撂下纸条,目光又落回那份通敌案的卷宗上,手指头划过其中一行朱笔批注(先帝御笔):「林贼通敌,铁证如山,罪无可赦,满门抄斩!」。指尖在那淋漓的朱砂字上狠狠一摁!
“铁证如山?” 他低低地磨出西个字,声儿冷得像冰溜子。目光转到锦盒里那块北戎王印拓片上,又滑向书案另一角——那儿,静静地躺着一枚打造得贼精巧、尾巴像凤凰翎毛的乌黑铁蒺藜!蒺藜尖儿上,一点幽蓝的暗光,在烛火下诡异地闪。
“陷阵营凤尾蒺” 萧景煜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冰凉的铁疙瘩上,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寒潭。“王崇山你这爪子,伸得够长的…”
他猛地合上那份死沉的卷宗,“啪”的一声脆响。在死静的深宫里,格外刺耳。
“来人。” 萧景煜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
“老奴在。” 阴影里,一个灰衣老太监跟鬼似的冒出来。
“去扒。” 萧景煜的眼珠子盯着窗外泼墨似的夜,一字一句,冷硬如铁,“十五年前…陷阵营散了之后…所有…玩得转凤尾蒺…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特别是…跟兵部尚书府…沾过边的!活的,带来见朕!死的…骨灰坛子捧来!”
“遵旨。” 灰衣老太监躬身,又鬼影子似的缩回黑暗里。
萧景煜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烛火把他挺拔的影子扯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像条困在浅滩的龙。他拿起那块北戎王印拓片,指腹缓缓搓着那狂放的印文,眼底的冰层底下,一丝锐利得能扎穿铁石的光,快得如同错觉,一闪而没。
废弃的压水井下,冰冷的石窝子里。
最后一点火折子的光,挣扎着跳动了几下,“噗”地灭了。
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苏晚晚紧攥着铁凤令的指节,在绝对的黑暗里,绷出森白的轮廓。还有臂上,“无光”短刃紧贴皮肤传来的…那缕缕不绝的、冰寒刺骨的杀意。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giaai-2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