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黑黢黢的铁疙瘩,沉甸甸地压在苏晚晚摊开的掌心里。冰!冰得扎骨头!边缘坑洼的锈迹像干涸发黑的血痂子。中间那只凤凰,张着翅膀,浑身冒火的架势,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线条硬得割人眼珠子!活像要从这铁锈壳子里挣出来,一把火烧光这腌臜世道!
“铁…铁凤令…” 容嬷嬷的声儿哑得像破锣在砂石地上拖,每个字都带着铁渣子和血腥气。她那枯树枝似的手指头哆嗦着,虚虚地抹过令牌上那只火凤凰,浑浊的老眼里翻江倒海,全是压了十几年的血泪和剜心的恨。“侯爷…侯爷手里影卫的…最高调令…见令…如见侯爷亲临…” 话没说完,她猛地闭紧了眼,两行混浊的老泪“吧嗒”砸在冰冷的令牌上,洇开两小团深色。
苏晚晚的手指头死死抠着铁令冰凉的边儿,指甲盖都绷白了。那股子寒气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心尖打颤,可心口窝里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烫得她眼珠子发红!外祖父…林老将军…镇国大将军…那个在她浆糊似的记忆里,就剩下点扎人的胡茬蹭过小脸的暖乎劲儿…原来…原来是这么座顶天立地的山!
“嬷嬷…” 苏晚晚嗓子眼干得冒烟,带着高烧刚退的虚飘,可那股子刨根问底的劲儿,硬得像淬了冰的锥子,“当年…外祖家…到底遭了什么瘟?这破铁疙瘩…咋就埋进了乱葬岗的死人堆里?!” 她眼珠子死死钉住容嬷嬷,那眼神,亮得瘆人,像要把人从里到外剐开看!
容嬷嬷枯爪子猛地一下攥紧了苏晚晚冰凉的手腕子!力道大得差点给她腕子捏断!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恶狠狠盯着她,声儿压得极低,字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子:“小姐!闭紧嘴!墙缝里都长着耳朵!” 她浑浊的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毒蛇一样扫过破烂漏风的窗户缝和门板缝,那神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闻着血腥味的独狼。
她猛吸一口气,那干瘪的胸脯子跟拉风箱似的起伏,像是要把憋了十几年的冤屈和恨都吸进去碾碎了。再开口,声儿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刮:
“侯爷…忠得掏心掏肺!满门都是硬骨头!结果呢…让人泼了满身的屎尿盆子!” “构陷”俩字儿,她是从喉咙眼儿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刮骨头的恨!“那年头…北边刚传来打胜仗的喜报…宫里就他娘的放出风…说侯爷通敌!勾搭北戎蛮子!证据?呵…” 容嬷嬷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一堆狗屁不通的‘密信’!几个被‘策反’的软骨头嚼舌根!还有…还有从侯府犄角旮旯‘搜’出来的…北戎王的大印!”
“放他娘的狗臭屁!” 苏晚晚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低吼,像被捅了刀子的狼崽子,眼眶子瞬间红了!攥着铁令的手抖得跟抽风似的,冰凉的铁块硌得掌心生疼。
“就是狗臭屁!” 容嬷嬷眼里凶光首冒,枯树皮脸抽抽着,“可这屁…它又响又臭!龙椅上那位…信了!或者说…他巴不得信!” 她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刻毒的讥诮,“侯爷手里攥着刀把子,功劳大得压塌金銮殿!又是死心塌地保皇上的主儿…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碍着某些人…往上爬的狗道了!”
“谁?!” 苏晚晚的声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杀气腾腾!
容嬷嬷那枯树枝似的手指头猛地戳向皇城根儿的方向,又狠狠砸回自己大腿上,指甲盖都快掐进肉里:“宫里那位…当时还装贤良淑德的…贤妃!现如今的太后老妖婆!还有…她跟前那条摇尾巴的癞皮狗…兵部那姓王的王八蛋!王崇山!王雪柔的亲爹!” 每个字儿都像淬了毒的冰溜子,狠狠扎下!
苏晚晚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大锤抡了个正着!王崇山!王雪柔!根子在这儿!原来这血海深仇,早在她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刻进她骨头缝里了!前世她被搓磨死,她那没出世的孩子…原来这笔烂账,打根儿上就烂透了!
“抄家那天…” 容嬷嬷的声儿陡然飘了,像掉进了最吓人的噩梦,“血…流得跟开了闸的河…侯爷…夫人…大公子…少夫人…刚满月、奶味儿都没散的小孙少爷…” 她喉咙里“嗬嗬”怪响,混浊的老泪开了闸似的往外涌,“老奴…老奴被侯爷死命搡进了后院那口枯井…井盖子盖死前…侯爷最后的话…是让老奴护着…护着刚查出有孕三月的小姐…您亲娘…逃出去…”
倒转的血色碎片,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打旋儿——震破耳膜的喊杀!刀子剁肉的闷响!女人孩子临死前的惨嚎!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忠勇侯府,眨巴眼成了阎王殿!
乱哄哄的人堆里,一个浑身是血、盔甲都烂了的身影死死拽着个肚子微鼓、脸白得像纸的年轻妇人。跌跌撞撞往后院最背静的旮旯冲。林老将军脸上糊的血都盖不住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他膀子一较劲,“哐当”掀开了枯井口压着的大石板!
“下去!麻溜的!” 吼声带着血腥气。
“爹——!” 林氏哭嚎着,死命抓住老爹血糊糊的胳膊。
“走啊!护着我的种!给林家…留点火苗!” 林老将军眼珠子瞪得滴血,猛地把他闺女往井口一推!那劲儿大的,带着托付最后一点骨血的狠绝!同时,他把个沉甸甸、油布裹得严丝合缝的硬疙瘩,死死摁进闺女怀里!
“容姑!” 林老将军血红的眼珠子猛地转向后头同样浑身浴血、拎着半截破剑的老嬷嬷(年轻时的容嬷嬷),声儿跟快咽气的野兽似的嚎,“带她走!护住了!活下来!给老子…报仇雪恨!”
话音没落,追兵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就逼到眼皮子底下了!
“侯爷——!” 容嬷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眼里的凶光跟狼崽子似的!她再没犹豫,一把抱住栽进井口的林氏,自己也跟着滚了下去!
大石板被林老将军用尽吃奶的力气“轰”地砸严实了!最后那点光,没了。井底下只剩刺骨的凉水,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
黑咕隆咚里,林氏压着的、心肝肺都要哭出来的抽噎,跟容嬷嬷拉风箱似的喘气搅和在一块儿。那油布包被林氏死死搂在怀里,贴着小肚子。容嬷嬷枯爪子摸索着,碰到那硬疙瘩冰凉的边儿…是侯爷调兵的印?还是…?
“小姐…小姐甭怕…” 容嬷嬷的声儿抖得不成调,带着铁锈味儿,“侯爷…给咱留了活路…井帮子…早年…早年抠了条暗道…”
回忆的碎片“咔嚓”一声断了。
破倒座房里静得吓人,油灯芯“噼啪”又爆了个灯花。容嬷嬷那张老树皮脸上泪沟纵横,浑浊的眼珠子里沉淀了十几年的血跟火。
苏晚晚把铁凤令攥得更死,铁锈边儿快嵌进肉里了。掌心的疼,抵不上心头被血海深仇撕开的口子!外祖父…亲娘…林家满门…前世她是个糊涂蛋,这辈子…血债血偿!十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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