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却因为失血而微微颤抖。掌心向上，像是一种无声的投降，又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注——赌她会不会回头，赌她会不会伸手握住。
林晚僵在原地，背对着他，肩膀紧绷。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血液在耳膜里鼓噪，几乎盖过了一切声音。
——**求你。**
这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剖开了她五年来的防备。她从未想过，顾砚深会低头，会示弱，会用这样近乎卑微的姿态挽留她。
安安在她怀里动了动，小脸困惑地转向爸爸，又仰头看向妈妈。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凝滞的情绪，小手轻轻拽了拽林晚的衣领，小声问：“妈妈……爸爸在叫我们……”
林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转过身。
顾砚深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掌心向上，固执地伸向她。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还残留着换药时的冷汗，唇瓣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像是在强忍着某种剧烈的痛楚。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林晚的视线落在他悬空的手上。
那只手，曾经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曾经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曾经……在五年前，冷漠地推开她，让她滚出顾家。
而现在，它颤抖着，带着伤痕和虚弱，向她伸来。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迈开脚步，抱着安安，一步一步走回病床边。
顾砚深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眼睫微微颤动，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连指尖都绷紧了。
林晚没有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她只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顾砚深，我不是因为原谅你才留下来的。”
“我是为了安安。”
顾砚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但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固执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
**没关系，只要你不走，什么理由都可以。**
安安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顾砚深悬在半空的手指。
“爸爸不痛！”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小手紧紧攥住爸爸的食指，像是要传递某种力量，“安安给爸爸呼呼！”
顾砚深的手指被儿子温热的小手握住，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生命力，紧绷的肩线微微松懈下来。他低头看着安安，唇角极轻地扯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因为疼痛而没能成功。
“……好，爸爸不痛。”他哑声说，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得几乎要窒息。她别开眼，不再看他们父子相握的手，只是低声说：“你好好休息，我带安安去隔壁。”
她转身要走，可安安却死死拽着顾砚深的手指不放，小脸倔强地仰着：“不要！安安要陪着爸爸！”
“安安……”林晚皱眉，想要哄他松手。
“让他留下吧。”顾砚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晚沉默了一瞬。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妥协般地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依旧没有去碰顾砚深的手，只是将安安放在自己腿上，让他能继续握着爸爸的手指。
“只待一会儿。”她说。
顾砚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极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窗外，云层散开，阳光重新洒落进来，笼罩着这一家三口。
螭龙玉佩在安安的小手里，映着微光，温润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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