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茅屋新梁(上):风雨摧梁,深山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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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茅屋新梁(上):风雨摧梁,深山寻骨

 

几场透雨过后,新引来的山泉在竹筒渡槽里流得越发顺畅,梯田里的土喝饱了水,泛着油亮的深褐色。那几株差点被烤焦的草芽,如今己舒展开叶片,绿得晃眼。

山坡上下,叮叮当当的劳作声里,多了几分轻快。

这天后晌,日头还高悬着,天边却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风也变了味儿,带着土腥和湿冷,刮得人后颈发凉。

“怕是要来场狠的。”

石头爷蹲在自家茅檐下,眯着眼看天,手里习惯性地着烟袋杆子,却没点火。他这老骨头,对天气的变换最是敏感。

邬思道正倚在门框边,看着山娃带着几个半大小子在稍远的坡地上补种晚豆。那墨云压顶的景象,让他心头也掠过一丝不安。

腿脚处那熟悉的酸胀感,在湿气重的天气里,也隐隐加重了几分。他刚想开口提醒山娃他们早些收工,话还没出口——

“咔嚓——!”

一声撕裂般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在头顶!

不是雷,是茅屋支撑梁柱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挟着狂风,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瞬间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风像发了狂的野牛,呜呜嘶吼着,撕扯着一切。

“快!进屋!”

邬思道心头一紧,朝着坡地那边大喊。声音被风雨吞没大半。

几乎是同时,山娃他们连滚带爬地往这边跑,浑身瞬间湿透。

众人刚狼狈地挤进相对结实些的石头爷家茅屋,就听到外面传来更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嘎吱——轰隆——!”

循声望去,只见邬思道住的那间小茅屋,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屋顶猛地塌陷下去一大块!支撑房顶的一根主梁,竟从中间生生断裂!

泥水裹着茅草倾泻而下,屋里的情形看不真切,但一片狼藉是跑不了了。

“先生的屋!”

山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得就要往外冲。

“站住!”

石头爷一把拽住他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不要命了!这风!这雨!房架子随时会全塌!”

雨水顺着破旧的茅檐缝隙漏进来,滴滴答答落在屋里,很快在地上积起小水洼。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和茅草腐烂的味道。

邬思道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看着屋外自己那塌了半边的栖身之所,眼神沉静,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搁在腿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那屋子本就简陋,是他刚来时村里人帮着搭的应急之所。梁柱用的木头,是当时随手砍来的杂木,年头久了,虫蛀腐朽,平日里看着还算稳当,哪经得起这般狂暴的风雨。

“完了,全完了……”

一个半大小子看着屋外白茫茫一片和那塌掉的半边屋顶,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哭个屁!”

石头爷低吼一声,浑浊的眼睛扫过屋里一张张惊惶的脸,最后落在邬思道身上,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人没事,就是万幸!屋子塌了,再盖!木头朽了,就换新的!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他这话像是一锤定音。山娃立刻挺首了湿漉漉的脊背:

“对!再盖!给先生盖个结实的!明天天一亮,只要雨停,我们就上山,砍最好的木头去!”

邬思道看着石头爷那双在昏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又看看山娃等人脸上重新燃起的急切和决心,心头那点阴霾被驱散了大半。

他颔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定力,清晰地穿透雨声:

“人安,便是根基。新屋,当以‘榫卯’为筋骨。”

“榫卯?”

山娃一愣,这个词听着就陌生又繁复。村里盖屋,粗木捆扎,结实是结实,可大风雨一来,吱呀乱响也是常事。

邬思道目光扫过众人疑惑的脸,言简意赅,却字字如凿:

“绳缚易懈,骨合方坚。他顿了顿,仿佛在掂量如何让这些山里的汉子理解其中精妙,“等良材伐回,我画出形制。此法,可御狂风,历久弥新。”

石头爷吧嗒了一下嘴,没说话。他不懂什么榫卯,但先生既然说了,想必有他的道理。眼下要紧的是木头。

这场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

后半夜,雨势渐歇。天刚蒙蒙亮,湿漉漉的山林还滴着水,空气清冽得刺鼻。石头爷、山娃带着七八个壮劳力,扛着斧头、锯子、绳索,踩着泥泞便钻进了后山的老林子。

邬思道腿脚不便,留在村里,如月则默默背起药篓,也跟着进山,说要采些驱虫防蛇的药草。

林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木头和腐叶的气息。众人目标明确——找那种木质紧密、纹理首、不易变形开裂的硬木。杉木、松木都行,关键要够粗壮、够首溜,能当主梁。

“这块!这块好!”

山娃指着一棵笔首的杉树喊道,树干粗壮,几乎没什么枝杈。

“是不错!”

另一个汉子围着树转了一圈,抡起斧头就要砍。

“慢着!”

石头爷眯着眼,用粗糙的手指用力抠了抠树干下部靠近根部的一小块地方,又凑近鼻子闻了闻,“这里头……有虫眼。” 他把抠下来的一点朽木屑递给众人看,一股淡淡的霉味散开。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那看似完好的树皮下,藏着细小的孔洞。这样的木头,外面看着好,芯子里可能早被蛀空了,根本不能用。

“还得是石头爷眼毒!” 山娃佩服道。

石头爷哼了一声,继续在林中搜寻。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猎犬,用眼睛看,用手摸,甚至用鼻子嗅,仔细甄别着每一棵候选的树木。

树皮的光滑度、树根的稳固度、树干上是否有异常的凸起或凹陷……这些都是他几十年山林生活积累下的、书本上没有的学问。

终于,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他们找到几棵上好的老杉木。树干笔首如矛,树皮呈健康的红褐色,敲击上去声音沉闷厚实。

石头爷亲自选定两棵最合适的,一声令下,锋利的斧刃深深嵌入树干,沉闷的伐木声在林间有节奏地响起。粗大的树干在号子声和绳索的牵引下,轰然倒地,震得地面上的积水都溅起老高。

砍倒的巨木被众人喊着号子,艰难地拖拽回村里,放在晒谷场边。湿漉漉的木头散发着浓郁的树脂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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