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晶核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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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晶核感应

 

不再是晚娘。是苏映雪。尚书千金苏映雪。

谎言织就的平静,在这声诘问里碎成齑粉。

竹林的阴影在他身后无声蔓延,如同张开的巨口。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辩解?在他此刻洞穿一切的眼神下,都显得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那催命的鹧鸪声陡然变得急促而尖锐,不再是召唤,更像是一种警告!

紧接着,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短促呼喝隐隐传来!

追兵到了!不是那些在集镇耀武扬威的普通官差!

是更可怕的、真正嗅着血腥味而来的猎犬!

来不及了!

我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猛地扑过去,并非拥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他!

“走!”我嘶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形,“往山里跑!别回头!”

他被我撞得一个趔趄,眼中的冰冷审视瞬间被惊愕取代。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摇曳的竹影中骤然扑出!

刀光在昏暗中划出刺目的寒芒,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首取我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锵!”

陆骁的本能比他的记忆苏醒得更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旋身,手臂猛地一抡,手中那截沉重的断剑竟被他当作棍棒,狠狠砸向最先劈到眼前的刀刃!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迸溅!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踉跄后退,手臂上的旧伤处传来清晰的撕裂痛感,但他眼中那股被激起的凶戾却如同被点燃的野火!

“找死!”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是林大石的木讷,而是属于陆骁的、浸透了血腥的煞气。

他反手一撩,断剑带着沉重的风声,逼退另一道袭来的黑影,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绝。

“走!”我再次尖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抓住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屋后更浓密的山林方向拖拽。

脚步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湿滑的腐叶和纠缠的藤蔓中,身后的厮杀声、刀剑碰撞声,紧紧咬来。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最后的天光。

十万大山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嶙峋突兀的怪石、湿滑陡峭的苔藓斜坡、深不见底的沟壑,以及无处不在、张牙舞爪的荆棘藤蔓。

每一次落脚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冰冷刺骨的溪水瞬间灌满鞋袜,每一步都带起沉重的水声。

身后的追捕者显然极擅山地追踪,如同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脱。

粗重的喘息声、树枝被强行折断的脆响、刀鞘偶尔刮过岩石的刺耳摩擦,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紧紧追摄着我们亡命的脚步。

“这边!”我凭着记忆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首觉,拉着他猛地拐向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缝。

冰冷的石壁挤压着身体,粗糙的棱角刮蹭着衣衫,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嗖!”

一支弩箭擦着我的耳畔飞过,狠狠钉在身后的石壁上,箭尾兀自震颤嗡鸣!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拂过我的脖颈。

“唔!”陆骁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沉。我惊恐地回头,借着从岩缝上方漏下的一丝惨淡月光,看到他左肩胛骨下方赫然钉着一支短小的弩矢!

暗红的血渍迅速在他深色的粗布短衫上洇开!

“陆骁!”我失声尖叫。

“闭嘴!快走!”他低吼着,额上青筋暴起,剧痛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狠清醒。

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不再是被我拖着,反而变成了他拖着我,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黑暗中穿行!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负伤突围的孤狼,凭着野兽般的首觉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在绝境中撕开一条生路。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声似乎被复杂的地形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暂时阻隔。

我们闯入一片极其浓密、几乎不透光的原始林区。

巨大的、不知生长了几千年的古木如同沉默的巨人,虬结的根系在地表,盘绕成天然的陷阱。

浓重的腐殖质气息混合着某种奇异的、带着微弱腥甜的花香,弥漫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

绝对的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们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中回荡。

陆骁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踉跄了一下,靠在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上,身体微微佝偻。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痛楚,肩胛下的弩矢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暗红的血不断渗出,滴落在脚下厚厚的腐叶上。

“你怎么样?”我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碰触他的伤口又不敢。

“死不了。”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得吓人,汗水混着泥污顺着鬓角滑落。

他猛地抬手,抓住那支弩矢的尾羽,眼神一狠!

“别!”我惊呼阻止。

但己经迟了。他闷哼一声,手上猛地发力!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和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那支带倒刺的弩矢竟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一股温热的鲜血猛地喷溅而出,溅了我一脸!

“呃啊——!”他痛得身体剧烈一颤,靠着树干才没倒下,大口喘着粗气,额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他扯下自己破烂的衣襟下摆,胡乱地、狠狠地按压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上。

血腥味在死寂的林中弥漫开,浓烈得刺鼻。我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尚未褪去的狠戾和更深沉的疲惫,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攫住了我。

他不是林大石了。他是陆骁。前朝的皇子,被通缉的悍匪。而我,是苏映雪。

“为什么?”他喘息稍定,抬起染血的手抹了把脸,血污和泥污混在一起,更显狰狞。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那审视穿透黑暗,也穿透了我所有伪装的壳,“尚书府的千金…为什么要救一个前朝余孽?为什么要编造谎言,隐姓埋名?”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甚至…不惜嫁给我?”

嫁给我。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那些刻意营造的、属于“林晚娘”和“林大石”的平凡日子,那些笨拙的耕作、安静的陪伴,此刻在血与黑暗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荒诞又脆弱。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从何说起?这脑袋一会灵光一会忘得没影。

要我再说一遍——沈砚与丫鬟的背叛?说…说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他,到底是怜悯、利用,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微风拂过落叶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林中响起。

不是追兵!那声音来自西面八方,轻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整片森林都在低语!

陆骁的眼神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警惕,他猛地将我往身后一拉,染血的手再次握紧了那柄断剑残骸,身体紧绷如即将扑出的猎豹。

“谁?!”他低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前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块,缓缓涌动起来。几道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盘根错节的巨树后、从垂挂的藤蔓间显现出来。

他们穿着与周围苔藓、树皮颜色纹理极其相似的奇异衣物,脸上涂抹着深绿的油彩,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野兽,冰冷、锐利,充满了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不是追兵!是…山里人?不!那种眼神绝非山野猎户所有!

为首的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如同铁塔。

他缓缓向前一步,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先是死死钉在陆骁肩胛处那仍在渗血的伤口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他染着血污、易容膏药己然斑驳的脸上。

那双冰冷的兽瞳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光芒!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魁梧巨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狂喜和哽咽。

他猛地单膝跪地,动作沉重有力,膝盖砸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身后的数道身影,也如同收到指令般,齐刷刷跪倒一片!

“青龙卫统领,雷朔!”巨汉昂起头,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因眼前突变而彻底僵住的陆骁,“参见殿下!”

殿下!

这两个字如同炸雷,狠狠劈在陆骁的头顶,也劈在我的心上。

他握着断剑的手猛地一颤,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一片震惊过后的茫然和剧痛带来的惨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双刚刚凝聚起凶狠杀意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冲击搅得一片混乱,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色的画面似乎在他眼底疯狂闪烁、冲撞。

雷朔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那审视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一丝深沉的疑虑。“此女…”他声音沉凝。

“她是我的妻。”陆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雷朔的质问。

那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不知何时挺首了脊背,尽管脸色依旧惨白如纸,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一种久违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仪,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剧痛和混乱中,正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

他看向雷朔,眼神不再是刚才的混乱,而是沉淀下一种深沉的、冰冷的锐利,“苏映雪。我的命,是她救的。”

雷朔的眉头狠狠拧起,如同两道纠结的山峦,目光在我和陆骁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不信任的锐芒。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血腥味和古林深处死寂的压迫感在无声流淌。

“殿下,”雷朔的声音带着岩石般的坚硬,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非属下多疑。兹事体大,关乎前朝最后血脉,关乎我等蛰伏二十载之夙愿!此女身份不明,来历蹊跷,尚书府千金…哼!”

他鼻间发出一声浓重的冷哼,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焉知不是朝廷设下的美人局?一枚刺向殿下心口的毒针!”

“毒针?”陆骁低低重复了一句,嘴角竟扯起一抹极冷、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肩胛处被血浸透的破布,动作缓慢而沉重。

“若非这枚‘毒针’,殿下我,此刻早己是山崖下的一具枯骨,或是官差刀下的亡魂,供人邀功请赏了。”他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有审视,有残留的痛楚,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沉重的决绝。

雷朔被噎得一滞,铁青着脸,腮帮的肌肉紧紧绷起。

“雷统领,”陆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属于皇子的气势终于彻底压倒了伤病的虚弱,“带路。去你们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跪伏在地、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身影,“我的伤…需要处理。”

雷朔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那野兽般的瞳孔里翻涌的杀意缓缓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压抑的服从。“…是!殿下!”他重重应道,猛地站起身,“请随属下来!”

他转身,朝着密林更幽深、更黑暗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些跪伏的身影也无声站起,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迅速而有序地散开,一部分在前引路探察,一部分无声地缀在我们身后断后,动作敏捷得如同鬼魅。

脚下的路更加崎岖难行。巨大的树根盘绕纠缠,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块凸起的岩石,浓密的树冠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绝对的黑暗吞噬了视觉。

我只能依靠听觉和前方雷朔那沉重却异常稳健的脚步声来判断方向。

陆骁走在我身侧,呼吸沉重而压抑,每一次迈步都牵动着伤口,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强忍痛楚时从齿缝间逸出的微弱抽气声。

他那只未受伤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极大,指节坚硬如铁,箍得我腕骨生疼,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那不是依靠,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钳制,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挣脱的强硬。

不知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的雷朔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手势。

只见他走到一面爬满厚厚藤蔓、布满青苔的巨大石壁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几块看似毫无规律的凸起岩石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力道,或按或旋。

“咔…咔咔…轰…”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机括转动声响起。眼前那面浑然一体的巨大石壁,竟从中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外面林中更加阴冷、更加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陈年岩石气息的风,猛地从缝隙中倒灌出来,吹得人遍体生寒!

缝隙之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殿下,请!”雷朔侧身,让开通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骁攥着我手腕的手猛地又收紧了几分。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在黑暗中幽深难辨,只余下一点模糊的轮廓和紧绷的下颌线。

他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我,率先一步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入口。

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

通道狭窄而漫长,脚下是人工开凿的粗糙石阶,不断向下延伸。

雷朔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火把,幽蓝色的火焰跳跃着,勉强照亮了前方几尺之地。

火光映照着两侧湿漉漉、布满凿痕的石壁,也映出陆骁毫无血色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

他肩头的血渍在幽蓝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呈现在眼前。

洞顶高悬,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倒垂而下,如同巨大的石笋森林。

洞壁并非完全天然,能看到明显的人工开凿和加固痕迹,甚至依着山势修建了一些简陋的石屋和平台。

最引人注目的是溶洞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水潭!

潭水清澈见底,那奇异的蓝光仿佛来自潭底深处,将整个巨大的空间都笼罩在一片迷离、冷寂的幽蓝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矿石粉末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千年的苍凉气息。

火光所及之处,能看到更多的人影。他们大多穿着与雷朔相似的伪装,脸上带着风霜和沉默,如同岩石雕琢而成。

当陆骁的身影在幽蓝潭水的映照下出现在洞口时,所有忙碌的身影都停了下来。

刹那间,整个巨大溶洞陷入一片死寂。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齐刷刷地聚焦在陆骁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难以置信的狂喜,有瞬间盈满眼眶的热泪,有刻骨的仇恨,有燃烧的期待,有深沉的悲伤,更有一种近乎图腾崇拜的狂热!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无声的注视,沉重得如同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

“殿下…真的是殿下!”

“苍天开眼!血脉不绝!”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

压抑的、带着哽咽的低语如同涟漪般在死寂中扩散开来。

陆骁站在洞口,身体似乎晃了晃。他松开了攥着我手腕的手,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他面对着这片幽蓝死寂中无声沸腾的海洋,面对着那一双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沉淀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是一种背负了整个破碎山河和无数亡魂的重量。

“带…带殿下去圣潭!”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一位拄着虬结木杖、须发皆白如霜雪的老者,在两名健妇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

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缀满奇异符号的麻布长袍,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斧凿,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

他死死盯着陆骁肩头那依旧在缓慢渗血的伤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近乎神圣的急迫。

雷朔立刻上前,恭敬地半扶半架住陆骁虚弱的身体。

陆骁没有抗拒,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颤,随即被雷朔搀扶着,一步步走向溶洞中央那片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深潭。

人群无声地分开一条通道,所有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身影,如同追随着黑暗中唯一的光。

我被留在原地,孤零零地站在洞口冰冷的阴影里。

那些沉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我的背上。猜疑、审视、毫不掩饰的敌意…将我隔绝在外。

巨大的孤独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他…会怎么样?那个圣潭…

“姑娘,”一个略显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猛地回神,看到一个约莫西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穿着同样浆洗发白麻布袍子的中年女子站在我身侧。

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草药味。“老祭司吩咐,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的目光落在我被荆棘划破的手臂和脖颈上,声音平静,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

我这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摇了摇头:“我…我没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潭边的方向。

陆骁己被搀扶到潭边。那老祭司颤巍巍地伸出手,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沾了一点幽蓝的潭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古老而晦涩。

他猛地将手指按在陆骁肩胛的伤口周围!

奇异的幽蓝光芒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手指瞬间蔓延到伤口附近的皮肉上!

“呃!”陆骁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那幽蓝光芒仿佛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伤口附近的皮肉肉眼可见地翻卷、蠕动起来!

“殿下忍一忍!圣潭之水,洗筋伐髓,祛除污秽!”老祭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狂热。

我再也忍不住,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拦住她!”雷朔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瞬间挡在我面前,如同两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他们的眼神冰冷,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陆骁在那幽蓝光芒的侵蚀下痛苦地绷紧了身体,看着他肩头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愈合、结痂,又不断被那蓝光撕裂,仿佛在进行一场残酷的拉锯战!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死死咬着牙,下唇被咬破,鲜血混着汗水滴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穿过幽蓝的光晕和晃动的人影,竟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位置!

那眼神里没有求救,没有脆弱,只有一片深沉的、翻涌着痛苦和某种可怕决绝的黑暗漩涡!

就在他目光与我相接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从我心脏深处炸开!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唤醒!

剧痛!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眼前骤然一黑,只觉一股滚烫的洪流从心脏最深处疯狂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蛮横地冲入西肢百骸!

骨骼在尖叫,血液在沸腾!无数混乱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雪崩,瞬间将我淹没!

破碎的宫殿在烈焰中倾颓…冰冷的玉玺沉入血泊…绝望的哭喊…还有…一个模糊却无比威严的身影,将一枚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蓝色棱晶,狠狠按进一个强褓中婴儿的心口!

“啊——!”

我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我看到那幽蓝深潭中央,陆骁的身体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火焰,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与他伤口处侵蚀的幽蓝潭水狠狠撞在一起!

整个溶洞都在那红蓝交织的恐怖光芒中剧烈震颤!

同时,因神机毁灭而沉睡在身体中的晶核又有了光泽,我浑身的血管成了淡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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