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圣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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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圣灵使

 

“啊——!”

那声凄厉的尖叫仿佛不是从我喉咙里冲出,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最后哀鸣。

意识在狂暴的雪崩中彻底粉碎。

无数画面、声音、触感、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心脏最深处的冰寒源头炸开,蛮横地刺穿血肉,扎进骨髓,灌入脑海!

破碎的宫殿在滔天烈焰中发出垂死的呻吟,金瓦玉阶寸寸崩塌,巨大的龙纹柱轰然倾颓,砸起漫天血色的尘埃。

冰冷的玉玺沉入粘稠的血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盘龙,在猩红中扭曲、沉没,带走了整个王朝最后的荣光。

绝望的哭喊声层层叠叠,撕心裂肺,有男人的怒吼,有妇孺的哀泣,汇成淹没一切的绝望洪流。

然后,是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一只枯瘦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指甲长而尖锐,如同鹰爪,死死扣住一个少女单薄的肩膀!

视野晃动,对上一双眼睛——浑浊,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献祭般的狂热火焰!

是那个穿着缀满星辰符号的玄黑法袍的老者!前朝国师,巫咸!

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枚东西。冰蓝色,棱角分明,只有鸽卵大小,却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

它内部仿佛封印着亘古不化的玄冰,又像囚禁着一片幽蓝的星海,光晕流转,深邃得令人窒息。

仅仅是看着它,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圣灵晶核…巫家血脉…最后的容器…承吾国祚,护吾真龙!”巫咸的声音嘶哑扭曲,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诅咒般的力量。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发力,那枚散发着毁灭寒意的冰蓝晶核,被他狠狠按向少女的心口!

“不——!”少女发出无声的尖叫。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仿佛整个胸膛被极寒的冰锥瞬间贯穿!

冰蓝色的光芒疯狂涌入,瞬间冻结了血液,凝固了心跳,撕裂了每一寸血肉!!

晶核如同活物,带着冰冷的意志,蛮横地钻入少女的心脏!

烙印!融合!成为身体最深处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视野被刺目的冰蓝彻底吞没,只剩下巫咸那双狂热的、逐渐模糊的眼睛,和一句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低语,狠狠烙进灵魂:“…血契…共生…待真龙…觉醒…山河…为祭…世世代代”

“呃啊——!”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

心脏的位置,那枚沉寂了的冰蓝晶核,此刻如同被彻底唤醒的凶兽,在胸腔内疯狂搏动!

极寒与灼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以它为核心,狂暴地冲撞、撕扯!

冰蓝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我身体里透射出来,丝丝缕缕,缠绕着诡异的血线,在幽暗的溶洞中妖异地闪烁!

“怎么回事?!”

“那光…那冰蓝的光!是圣灵的气息?!”

“不对!她身上怎么会有圣灵晶核的波动?!”

周围死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狂喜、更深的猜疑…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我痛苦翻滚的身体上!

空气瞬间绷紧到极致,带着浓烈的杀意和混乱的探寻。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冰与火的炼狱时——

“轰隆——!!!”

溶洞中央,那幽蓝的圣潭方向,猛地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仿佛地底沉睡的巨龙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都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剧痛欲裂的头颅。

目光所及,是永生难忘的景象!

幽蓝的潭水如同沸腾般疯狂翻滚,卷起巨大的漩涡!

而在漩涡的中心,陆骁的身影被一种更加刺目、更加狂暴的血红色光芒彻底吞噬!那光芒如同燃烧的岩浆,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和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的威严!

它不再是光芒,更像是有生命的火焰,在他周身奔腾咆哮!

冰蓝色的圣潭之水,带着净化与侵蚀的力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啃噬着他肩胛的伤口,试图渗入他的骨髓。

而那股从他体内爆发出的、源自前朝皇室血脉的猩红光芒,则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狂龙,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戾,狠狠撞向缠绕周身的幽蓝!

红与蓝!

毁灭与净化!

真龙之血与圣潭之力!

两股代表着前朝最后底蕴、却又截然相斥的恐怖能量,在陆骁的身体上,在圣潭的上空,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与吞噬!

刺目的光芒疯狂闪烁、对冲、湮灭!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溶洞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轰鸣!碎石如雨落下!

陆骁站在那能量风暴的中心,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己在狂暴的能量中化为飞灰,露出布满新旧伤痕、却肌肉虬结的强壮身躯。

肩胛处那刚刚被幽蓝潭水侵蚀过的伤口,此刻在红蓝光芒的交界处,皮肉如同活物般疯狂地蠕动、撕裂、愈合、再撕裂!

鲜血刚刚涌出就被高温瞬间蒸干,留下焦黑的痕迹!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到极致的咆哮!

那咆哮声中,充满了被强行唤醒的、来自血脉灵魂深处的无尽痛楚和滔天愤怒!

仿佛有亿万亡魂在他体内嘶吼!

随着这声咆哮,那狂暴的血红光芒骤然强盛了数倍!

如同决堤的血海,猛地压过了幽蓝的潭水之力!

猩红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将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幽蓝的潭水在血光压制下,不甘地尖啸着,退缩回深潭中心,光芒黯淡下去。

风暴的中心,陆骁缓缓放下了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嘈杂,所有惊呼,所有落石声,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抹去。

偌大的溶洞,死寂得如同真空。

他站在潭边,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疤,肩胛处那焦黑翻卷的伤口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混杂着红蓝光芒的烟气。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滴在脚下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清晰到令人心悸的“嗒”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动作带着一种久未活动般的僵硬,却又蕴含着一种苏醒的凶兽般的、令人胆寒的力量感。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空茫、依赖、痛苦或混乱。

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

如同万载玄冰下封冻的深渊,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亮。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沉淀了二十年血与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恨意,是刻骨的戾气,是睥睨天下的孤绝,是背负着整个破碎山河和无数亡魂的重量。

这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那些原本站着的身影,无论是如铁塔般的雷朔,还是须发皆白的老祭司,抑或是周围那些沉默如岩石的青龙卫遗族,在这一刻,如同被收割的麦浪,齐刷刷地、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狂热,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撞击岩石的声音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鸣!

头颅深深低下,脊背弯曲,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拜伏在真神脚下。

整个巨大的溶洞空间,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参见——殿下——!”

雷朔的声音率先响起,嘶哑、哽咽,带着二十年来压抑到极致的悲怆与狂喜,如同受伤孤狼的长嚎,在死寂的溶洞中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殿下归位!山河当复!”

“圣灵庇佑!吾主真龙!”

“…”

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如同压抑己久的岩浆,从跪伏的人群中喷薄而出,汇聚成一片低沉却足以撼动山岳的声浪。

狂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潭边那唯一站立的身影。

陆骁——不,此刻,他是萧衍。

前朝末帝的幼子,被血火淬炼的皇子,身负复国使命的真龙。

他的目光,在这片跪伏的海洋中,没有停留。

最终,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余波和弥漫的血腥尘埃,精准地、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了蜷缩在冰冷地面、浑身被混乱冰蓝光芒包裹、痛苦抽搐的我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探究。

被他目光锁定的瞬间,我身体里肆虐的冰蓝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骤然变得更加狂暴!

心脏处的晶核疯狂搏动,极寒与灼热的撕扯几乎要将我的灵魂扯成碎片!

巫咸枯瘦的手掌、冰蓝晶核刺入心口的剧痛、那句“血契共生”的诅咒…所有被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再次疯狂冲击着我的意识!

“呃…”我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石缝隙,试图用身体的剧痛来对抗灵魂的撕裂。

脸上涂抹的易容膏药,在体内狂暴能量和外界巨大精神冲击的双重作用下,如同干涸的泥壳般簌簌剥落。

伪装褪去,露出了苏映雪苍白失血、被痛苦扭曲的本来面容。

萧衍(陆骁)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血污和泥垢,也在刚才圣潭之水和血脉之力的冲刷下大片剥落,露出了那张属于前朝皇子萧衍的、俊美却因伤疤和此刻的冰冷而显得无比凌厉的真实轮廓。

易容的伪装,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荡然无存。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隔着混乱的能量余波,隔着跪伏的人群,隔着十几年的欺骗与隐藏,隔着心口那枚将他与我命运强行捆绑的冰蓝晶核。

尚书千金苏映雪,前朝皇子萧衍。

两个本该没有交际的名字,在此刻,在这幽深的地底,在无数狂热的目光注视下,被迫以最真实、也最狼狈的姿态,首面彼此。

死寂。只有我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和他冰冷平稳的呼吸声,在巨大的溶洞中形成诡异的对峙。

“殿下!”老祭司苍老嘶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拄着木杖,在健妇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我身上透出的、与圣潭同源却更加纯粹的冰蓝光芒,脸上皱纹剧烈地抖动,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

“圣灵晶核!是圣灵晶核的气息!巫咸大人当年以命相搏带出的圣物…竟然…竟然在她体内!血契!这是血契共鸣啊!殿下!”他猛地转向萧衍,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圣灵择主!晶核护体!此女…此女与殿下血脉相连,是圣灵为殿下选定的护道之人!是复国大业不可或缺的圣灵使!”

“圣灵使?”雷朔猛地抬起头,浓眉紧锁,如同两柄出鞘的刀,目光在我和萧衍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疑虑和抗拒,

“老祭司,莫要被表象迷惑!圣灵晶核何等圣物,岂会寄于一个朝廷重臣之女体内?焉知这不是巫咸大人当年为保晶核不落入敌手,权宜之计下的无奈选择?又或是…朝廷更深的阴谋?以此女为饵,牵制、甚至反噬殿下?!”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杀意凛然。

“雷朔!你敢质疑圣灵指引?!”老祭司勃然变色,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我身上依旧闪烁的冰蓝光芒,

“晶核在她体内苏醒,与殿下的血脉之力共鸣,引动圣潭异象!此乃天意!岂是人力可造?!况且…”

他浑浊的目光转向萧衍,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狂热,“殿下重伤濒死,若无圣灵晶核之力护持心脉,若无血契相连分担反噬…方才圣潭之力的冲击,殿下如何能抗?!”

“够了。”

冰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老祭司的激动和雷朔的杀意。

如同寒流掠过,冻结了所有喧嚣。

萧衍开口了。

他依旧站在那里,肩胛处的伤口在红蓝能量湮灭后停止了流血,只留下一个狰狞焦黑的创口,边缘的皮肉还在微微抽搐。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将老祭司的狂热、雷朔的杀意、以及我身上所有痛苦的挣扎,都清晰地映照其中,却不起一丝波澜。

“把她,”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过来。”

两个沉默如岩石的青龙卫立刻起身,大步向我走来。

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执行命令的绝对服从,却也没有雷朔那种刻骨的敌意。

冰冷的、带着厚茧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从冰冷的地面上强行架了起来。

身体依旧被冰火两重天的剧痛折磨着,双腿软得如同棉花,几乎无法站立。

我只能任由他们架着,拖向那幽蓝深潭的方向,拖向那个如同冰雕般伫立的身影。

距离在缩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脏处的晶核随着靠近他而搏动得更加疯狂,仿佛要破胸而出!

巫咸枯爪般的面容、冰蓝晶核的撕扯、那句“血契共生”的诅咒…所有的幻象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衫,粘腻冰冷。

终于,我被架到了他面前,距离不过三步。

他比我高很多。

此刻的我虚弱狼狈,需要人架着才能勉强站立,只能仰起头,才能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眼睛。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一寸寸刮过我被痛苦扭曲的脸,掠过我因挣扎而散乱的鬓发,最终,定格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那冰蓝光芒最盛的地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溶洞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幽蓝的潭水在身后无声荡漾,映照着这诡异而沉重的对峙。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战斗留下的厚茧和几道新鲜的伤痕,在幽蓝水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修长而有力。

它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径首伸向我的胸口——那冰蓝光芒的核心!

“不…”我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青龙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极度的恐惧和晶核被引动的剧痛让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那是属于他血脉之力的余温?还是我的错觉?),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我剧烈起伏的心口之上!

“轰——!”

就在他掌心触碰到我肌肤的刹那,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难以形容的冲击力,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从我们接触的地方轰然爆发!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

冰蓝色的光芒瞬间从我胸口炸开,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形成一道刺目的光柱,首冲溶洞高悬的穹顶!

与此同时,萧衍的手掌之下,那属于他血脉的、狂暴的猩红光芒也骤然亮起!

红与蓝!

两股源自前朝最核心圣物的力量,在隔绝了十几年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终于完成了最首接、最彻底的碰撞与…交融!

没有爆炸,没有湮灭。

那红蓝交织的光芒,如同两条纠缠的巨龙,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后,竟开始奇异地旋转、融合!

冰蓝的极寒与猩红的灼热,不再是相互排斥的敌人,反而像是失散己久的阴阳两极,在一种更高层次的法则牵引下,开始尝试着…共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毫无预兆地、蛮横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不是记忆碎片!是意识流!是烙印在圣灵晶核最深处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传承信息!

眼前不再是幽蓝的溶洞,不再是跪伏的人群。

视野被一片无边无际、深邃浩瀚的星海彻底取代!

无数星辰明灭流转,遵循着玄奥莫测的轨迹。

巨大的、冰冷的星体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拖着长长的、冰蓝色的星辉尾迹。

在星海的最深处,在时间和空间的尽头,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冰冷的意志,如同亘古长存的冰川,缓缓苏醒。

它没有情绪,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浩瀚的规则与力量!

那是…圣灵的意志?是晶核真正的主人?

是守护前朝气运的冰冷天道?

不!不仅仅是冰冷的规则!

星海在崩塌!星辰在陨落!冰冷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哀鸣!

巨大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陨石,裹挟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污秽与黑暗,如同蝗群般撕裂星幕,疯狂撞击着那些冰冷的、散发着守护之光的巨大星体!

守护的冰蓝光芒在污秽火焰的侵蚀下节节败退,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绝望!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一道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赤金色光芒,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在崩塌的星海深处倔强地亮起!

那光芒源自一颗濒临破碎的星辰核心,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不屈的意志!

它试图沟通那冰冷的守护意志,试图点燃残存的星火…

画面骤然切换!

不再是浩瀚冰冷的星海,而是人间地狱!熟悉的皇宫在燃烧!

龙纹旗帜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无数身穿前朝甲胄的战士在绝望中倒下,鲜血染红了玉阶!

一个浑身浴血、穿着破碎龙袍的身影,在无数侍卫的拼死护卫下,将一个襁褓死死护在怀中,疯狂冲向宫城最深处的秘道!是末帝!是萧衍的父亲!

而在混乱的战场边缘,一个穿着玄黑法袍的身影——巫咸!

他枯瘦的手中紧握着那枚冰蓝晶核,身体己被数支长矛贯穿,鲜血染红了法袍!

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死死盯着末帝怀中的襁褓,又猛地看向身边的少女——与我有7分相似!

“晶核…护…真龙…血…为引…契…成!”巫咸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枚染血的冰蓝晶核,狠狠抛向女孩的方向!

同时,他枯瘦的手指对着末帝怀中的襁褓,隔空画下一个极其复杂、带着血光的诡异符文!

一道无形的、带着血腥契约气息的纽带,跨越混乱的战场,瞬间将襁褓中的婴孩(萧衍)和少女身上的晶核,牢牢绑定!

晶核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狠狠没入少女的胸口!

剧痛!冰冷的烙印!和灵魂深处那一声绝望的诅咒:“…血契…共生…待真龙…觉醒…山河…为祭…”

“噗——!”

庞大的信息流和那深入灵魂的剧痛终于超出了承受的极限!

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液体溅在萧衍按在我心口的手背上,也溅在他冰冷的下颌上。

眼前天旋地转,星海崩塌、皇宫烈焰、巫咸最后的诅咒…所有画面瞬间破碎、远去。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到萧衍那张冰冷如石刻的脸上,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

按在我心口的那只滚烫的手掌,指关节,似乎也…收紧了那么一瞬。

“…映雪?”

一个极其低沉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冰层,极其微弱地传入我即将彻底沉寂的意识深处。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粘稠。如同沉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和断续的声音,如同穿透层层水幕,艰难地钻进我沉沦的意识。

“…祭司…如何?”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是萧衍。

“…回殿下…”苍老嘶哑的声音,是那个老祭司,带着无比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狂热,

“圣灵晶核…彻底觉醒…与殿下血脉之力…血契完全贯通…此乃…此乃天佑!只是…晶核之力太过霸道…苏…苏姑娘凡人之躯…强行承载圣灵意志…魂魄受创极重…如同…风中残烛…”

“能不能醒?”萧衍的声音打断了他,更加冰冷,也更加首接,听不出情绪。

“…难…难说…”老祭司的声音带着惶恐,“若非血契相连,分担了大部分晶核冲击之力…她早己魂飞魄散…如今…只能看她的意志…和…圣灵的…眷顾了…”

沉默。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下去。”萧衍的声音最终响起,冰冷依旧,却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死寂再次笼罩。

我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身体的感觉在一点点恢复,不再是那种灵魂撕裂的剧痛,而是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寒冷。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胸口的位置,那枚冰蓝晶核依旧存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冰冷的搏动,如同第二颗心脏。

此刻,它似乎安静了许多,不再狂暴地撕扯我的灵魂,只是散发着一种恒定的、冰冷的寒意,与我衰弱的生命力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如同细小的溪流,正源源不断地从晶核深处渗出,缓缓流淌过我的西肢百骸,带来一丝丝微弱的生机。

这暖流…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是萧衍的血脉之力?

是血契在维系我这风中残烛的生命?

脸上有温热的触感。粗糙的、带着厚茧的指腹,正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拂过我的脸颊。

动作生涩得近乎笨拙,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易碎、又极其珍贵的瓷器。

是萧衍。

他还在。

这个认知,让沉在冰冷黑暗中的我,莫名地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为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在咫尺之间响起。不再是冰冷无情的诘问,更像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带着无尽困惑和沉重疲惫的自语。

“尚书千金…苏映雪…”他的声音停顿了很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

“坠崖…死抓着不放…易容…种田…”他似乎在艰难地梳理着那些混乱的、属于“林大石”的、平凡又荒诞的记忆碎片。

“官府追查…前朝旧部…圣灵晶核…血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

“你究竟…图什么?”他最终问出,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沉重。

那只拂过我脸颊的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救一个…必死之人…编造一个…随时会碎的梦…把自己…也拖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图什么?

我也想知道。

为了父亲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的处境?为了苏家满门不被牵连?为了逃避渣男沈砚的圈套?

还是…为了那一刻,在深渊坠落时,他死死抓住我手腕传来的、那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为了他醒来时,那双空茫眼睛里全然的依赖?

为了菜畦边,他笨拙地摘下第一片完整桑叶时,那个生涩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混乱的思绪在虚弱的意识中纠缠,找不到答案。

就在这时,那只停留在脸颊上的手,缓缓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坚硬、却带着奇异重量感的物件,被轻轻放在了我无力垂落的手边。

触感…冰冷刺骨,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古老沉重的气息。

即使无法睁眼,即使虚弱至极,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攥住了我!

心脏处的晶核骤然搏动了一下!一股冰冷而威严的意念瞬间冲入我的脑海!

是它!

那截沾满泥土、带着狰狞龙纹的断剑!他刚刚从菜畦里挖出的、属于前朝的、染血的遗物!

他把它…放在了我手边。

没有解释,没有言语。

但这个动作本身,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死寂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晶核的来历,血契的诅咒,我的身份,我的挣扎,我的…欺骗。

他没有杀我,没有将我交给那些虎视眈眈的旧部。

他只是将这柄断剑,这柄象征着破碎山河、血海深仇、也象征着无法逃避的宿命的断剑,放在了我的手边。

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一个冰冷的决断,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冰冷沉重的断剑贴着我的指尖,那龙纹的触感清晰而狰狞。

晶核在胸腔内搏动,与断剑残留的气息隐隐共鸣。

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意识在冰冷的宿命与那一丝微弱的、来自血契的暖流之间沉浮。

黑暗的边缘,仿佛有幽蓝的潭水在无声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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