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带回来的“硬货”确实硬。印着褪色帝国鹰徽的铁皮罐头,撬开后露出里面油脂凝结的、味道浓烈到有些怪异的压缩肉糜。那支所谓的“军用抗生素”,包装简陋,只有一行模糊的编号,注射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效果却出奇的好。配合着老穆头那刺鼻但有效的黑膏,高烧在注射后的第二天就明显退了下去,腹部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疼痛减轻了许多,边缘开始长出的新肉,灼热感和麻木感也大大缓解。身体里那被反复抽干的力气,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汇聚。
代价是两盒宝贵的9mm子弹。疤脸对此很满意,拍着我的肩膀,黄板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油光:“怎么样,疤脸哥没骗你吧?这玩意儿才是废土上的硬通货!比老穆头的草根树皮强多了!”
老穆头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捣着他的草药,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恢复了些许行动力,我不再满足于终日躺在冰冷的板床上。哨站半埋在地下的空间并不大,除了居住和堆放杂物的区域,大部分空间都被一个简陋的维修车间占据。这里才是“铁砧”的心脏。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金属锈蚀和劣质焊条燃烧的味道。几个穿着油污帆布工装的男人正围着一辆改装得面目全非的、如同钢铁刺猬般的武装卡车忙碌着。焊枪喷吐着刺眼的蓝白色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沉重的扳手敲击在锈蚀的螺栓上,发出沉闷的撞击;粗鲁的吆喝和笑骂此起彼伏。
疤脸叼着一根自制的烟卷(用晒干的辐射区植物叶子卷成),眯着眼睛,像监工一样在车间里巡视。看到我能下地走动,他咧嘴一笑:“嘿!能溜达了?过来看看!这可是咱们‘铁砧’的吃饭家伙!”
他指着那辆正在被大卸八块的武装卡车:“‘鬣狗’那边送来的,说是被变异蜥蜴群撞翻了,传动轴弯了,底盘也刮得不像样。妈的,这帮孙子,开起车来比蜥蜴还野!” 他抱怨着,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行家里手的专注和隐隐的骄傲,“不过,落到咱们‘铁砧’手里,就没有修不好的铁疙瘩!对吧,老穆头?”
正在角落里一个堆满零件的工作台前忙碌的老穆头,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吭声。他面前摊开着一台外壳严重变形、布满烧灼痕迹的旧时代设备,像是某种通讯终端的残骸。他正用一把精巧的小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里面焦黑的电路板,浑浊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闪烁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疤脸似乎习惯了老穆头的沉默,转向我,压低声音:“别理他。这老东西,就爱捣鼓这些破铜烂铁,说是里面藏着‘旧世界的智慧’,能救咱们的命。嘿,要我说,有那功夫,不如多修几辆车实在!”
我的目光却停留在老穆头手中的动作上。那台残骸…虽然损毁严重,但其内部结构的复杂程度和部分元件的微型化工艺,绝非普通的民用设备。尤其是电路板上几个特殊的屏蔽罩结构,隐隐指向军用甚至更高保密级别。
“那东西…还能修好吗?” 我试探着问疤脸。
疤脸耸耸肩,吐出一口辛辣的烟雾:“天知道!老穆头从‘绞肉机’外围的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捣鼓了快一个月了,屁都没修出来一个。不过…” 他贼兮兮地笑了笑,“这老东西手里,说不定真有点压箱底的好货。就看你有没有他看得上的东西换了。”
就在这时,车间入口厚重的防辐射帘被猛地掀开,一个满身尘土、气喘吁吁的年轻汉子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惶:“疤…疤脸哥!不好了!”
“慌个屁!天塌了?” 疤脸皱眉喝道。
“是…是‘鬣狗’的人!” 年轻汉子喘着粗气,“‘独眼’巴克…带了七八个人,开着那辆改装过的‘铁爪’,堵在咱们哨站入口了!说是…说是要收这个月的‘路税’!还…还翻倍了!”
“什么?!” 疤脸脸上的横肉瞬间绷紧,眼中凶光毕露,“操他妈的巴克!上个月才交过!翻倍?他当老子是肥羊?还是以为‘黑鸦’栽了,这地界就轮到他‘鬣狗’称王了?” 他一把掐灭烟头,抄起靠在旁边一根碗口粗、焊着锋利锯齿的沉重铁棍,“抄家伙!跟我出去!妈的,真当‘铁砧’是面团捏的?”
车间里正在干活的几个汉子立刻丢下工具,纷纷抓起手边的武器——自制的霰弹枪、焊着钢筋的砍刀、沉重的扳手,脸上都带着戾气。显然,这种冲突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疤脸正要带人冲出去,脚步却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我,眼神复杂:“兄弟,你伤没好利索,待里面别出来!这是‘铁砧’和‘鬣狗’的烂账!” 说完,他不再犹豫,带着几个杀气腾腾的汉子掀帘冲了出去。
车间里瞬间只剩下我和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穆头。外面很快传来引擎粗暴的轰鸣声、粗野的叫骂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以及疤脸那标志性的咆哮,显然冲突己经爆发。
老穆头仿佛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他放下手中的镊子,拿起一块沾着油污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从那台焦黑设备里取出来的一个小巧的、布满灰尘的黑色模块。那模块呈长方形,接口复杂,上面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徽记——一个抽象的齿轮环绕着双螺旋。
盘古计划的徽记!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比陈列场里看到的蚀刻小得多,但那独特的图案组合,我绝不会认错!这台从“绞肉机”外围找到的设备,竟然与盘古计划有关?
老穆头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浑浊的目光第一次如此首接、如此锐利地聚焦在我脸上。他没有看那块被他擦亮的模块,而是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干涩而缓慢,如同砂轮在磨着锈铁:
“核心权限…需要…特定的…频率…才能…唤醒…”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盘古,甚至可能知道“核心权限”!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在暗示什么?
“你…” 我刚想开口,老穆头却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模块,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自言自语。他小心翼翼地将模块放到工作台一个相对干净的区域,拿起放大镜,再次沉浸其中。外面疤脸的怒吼和打斗声,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冲突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十几分钟后,防辐射帘再次被掀开,疤脸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脸上多了道新鲜的血痕,身上的帆布工装也被撕破了几处。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或多或少挂了彩,但眼神凶狠,显然没吃亏。
“妈的!巴克那独眼龙,仗着人多想硬吃!呸!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疤脸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将沾着暗红色血迹的锯齿铁棍哐当一声杵在地上,“翻倍的税没给!就塞给他两块从帝国车子上扒下来的废电池!够他回去交差了!操,晦气!”
他走到水桶边,舀起一瓢冷水,哗啦一下从头上浇下,抹了把脸,这才看向我,咧了咧嘴:“没事了,兄弟!在‘铁砧’,老子罩着你!那帮‘鬣狗’翻不起大浪!” 他的目光扫过老穆头的工作台,看到那块被擦亮的黑色模块,愣了一下,“哟?老东西,今天有收获?这破玩意儿亮了?”
老穆头头也不抬,闷声道:“旧电池…还能用…试试…”
疤脸显然对这些“破铜烂铁”没兴趣,他走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铁皮柜前,掏出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同样布满灰尘、但保存相对完好的长方形金属盒子。盒子表面印着模糊的帝国后勤标记。
“差点忘了正事!” 疤脸拍掉盒子上的灰,将它放在旁边一张稍微干净点的桌子上,“这是上次跟那伙‘捡垃圾’的换来的,说是从帝国一个废弃的前哨指挥车里扒出来的加密终端。妈的,鼓捣半天也没点亮,密码锁得跟铁桶似的。” 他一边抱怨,一边粗暴地扯掉盒子上的封条,掀开盖子。
里面躺着一台约笔记本大小的黑色设备,线条硬朗,材质厚重,表面有几个物理按键和一个微型屏幕。设备侧面有复杂的接口。疤脸拿出几节同样印着帝国标记的旧电池,塞进设备底部的电池仓。
“嗡…”
设备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启动声,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帝国鹰徽出现在屏幕上,下方是一行冰冷的文字:“请输入最高权限识别码或插入生物密钥。”
“操!又卡这儿了!” 疤脸烦躁地拍了一下桌子,“上次就这样!根本进不去!白瞎了老子两包好烟换来的!”
他骂骂咧咧地尝试按了几个键,屏幕毫无反应,只有那旋转的鹰徽和冰冷的提示语。
我的目光却被屏幕下方、鹰徽旋转时偶尔闪过的、一行极其微小的滚动状态信息吸引了:
[检测到未授权设备接入…尝试联网…失败…]
[本地缓存更新载入…]
[最高通缉令列表 - 部分同步…]
滚动信息很快消失,屏幕再次被鹰徽和登录提示占据。疤脸还在徒劳地按着按键。
“疤脸哥,” 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能…让我试试吗?”
疤脸一愣,抬头看我:“你?你会弄这玩意儿?”
“以前…接触过一点…旧时代的设备。” 我含糊地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最高通缉令…本地缓存…这里面会不会有…关于“林振声”或者“零号”的信息?甚至…关于盘古?
疤脸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又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登录界面,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你试试!反正老子是没辙了!搞坏了也不找你赔!” 他让开了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腹部的隐痛,走到桌前。冰冷的金属设备触手沉重。我回忆着盘古日志中林振声的操作习惯,尝试着在几个物理按键上输入了一串毫无逻辑的组合——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尝试,而非有把握的破解。
屏幕毫无反应。
疤脸在旁边嗤笑一声:“看吧,没用!这铁疙瘩…”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就在我准备放弃,手指离开按键的瞬间,胸前贴身口袋里那枚冰冷的芯片,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般的酥麻感!与此同时,那台帝国加密终端屏幕上的旋转鹰徽猛地一滞!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
[检测到…未知…高权限…生物信号…]
[尝试…模糊匹配…]
[匹配度…不足…拒绝核心访问…]
[载入…关联…本地通缉令缓存…]
屏幕中央的鹰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清晰度不一、但极具冲击力的照片和文字信息,如同幻灯片般快速滚动起来!大部分是面目狰狞、臭名昭著的废土匪首或反抗军头目。
疤脸和老穆头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滚动速度很快,就在我心跳加速,试图捕捉任何关于盘古或林振声的信息时,一张照片猛地定格在屏幕上!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从某个监控录像中截取的。背景是昏暗的、布满管道的环境(像极了盘古设施的前厅通道)。画面主体是一个浑身浴血、眼神如同受伤孤狼般凶狠的男人侧影。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染血的格斗匕首,正警惕地看向镜头的方向。虽然画面模糊,角度刁钻,但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那熟悉的战斗服破损痕迹…
是我!林凯!在割喉陈杰后,离开混凝土管道时被某个隐藏监控拍到的影像!
照片下方,是几行猩红的、加粗的文字:
最高通缉令 - 内部级
目标代号:割喉者
身份:未知
罪行:谋杀帝国潜在合作对象(编号CJ-07);涉嫌携带帝国最高机密(编号不详);极度危险!杀伐果断!格杀勿论!
悬赏:提供有效线索者,赏帝国信用点5000;活捉或击杀目标者,晋升三级军衔,赏信用点100000,并获永久居住区资格!
发布单位:帝国情报总局 - 黑鸦特别行动处
整个车间瞬间死寂!
疤脸脸上的不耐烦和痞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贪婪?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但特征明显的照片,又猛地转头看向我,目光在我脸上和屏幕上来回扫视,如同在确认一件难以置信的珍宝!
老穆头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厚厚的镜片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忧虑。他缓缓放下了那个盘古徽记的模块。
冰冷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滑落。芯片带来的微弱酥麻感早己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帝国最高通缉令…十万信用点…永久居住区资格…
疤脸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兴奋和沙哑,缓缓问道:
“兄弟…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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