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婷涂着车厘子色指甲油的指尖深深陷进劳斯莱斯古斯特的定制真皮方向盘，小牛皮特有的毛孔在掌纹间摩擦出细碎的响动。后视镜里第三次出现的黑色凯迪拉克XT5在第西个十字路口突然划出精准的首角弯，铅灰色防弹车窗折射出过山峰标志性的三重S型战术轨迹，那道锯齿状的折光轨迹曾出现在三年前新界码头纵火案的监控录像里，此刻正像毒蛇信子般舔舐着宝马七系的车尾。
"晓晨，"她的声带绷紧如琴房年久失修的G弦，尾音里掺着金属摩擦的颤栗。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椎滑进V领羊绒衫，浸湿了藏在锁骨处的蓝宝石项链——那是高启强在他们结婚十周年时从南非矿场带来的礼物，此刻却像块千年寒冰紧贴着肌肤。改装过的V12发动机在持续增压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把安全带拉紧些，这次要过三个连环弯道。"
十五岁少年蜷缩在Nappa真皮后座，Givenchy黑色卫衣的银线刺绣在游戏界面蓝光中忽明忽暗。索尼PS5手柄在他掌心跳动着《赛博朋克2077》的霓虹光影，"老规矩？"少年尾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拇指仍在X键上高频震动。忽然从记忆卡带里浮现出去年中秋，父亲在靶场握着他的手扣动格洛克17扳机时，虎口的老茧也是这样震颤着嵌入他的手背。
沥青路面突然裂开九十度急转，米其林轮胎在浦江三号桥面擦出两道蛇形焦痕。Vertu手机屏幕在高启强三个鎏金楷体字亮起的瞬间被甩向车门死角，鳄鱼皮内饰上顿时绽开蛛网状裂纹。后视镜里V8引擎的轰鸣声浪如海啸迫近，陈书婷瞳孔紧缩成两枚银针——改装过的路虎卫士防撞梁己贴上宝马后保险杠，那上面新喷的哑光黑车漆还带着沙头角修车厂的松节油气味。
巷口骤然炸响的警笛声惊飞了电信大厦楼顶的鸽群，红蓝光束像手术刀划开黄浦江的暮色浓雾。雅马哈R6摩托车徽章擦着碎裂的后视镜飞掠而过，安欣头盔护目镜上的雨刮器正在甩开前夜追捕时溅上的泥浆。追兵的急刹车带起半米长火星，如同坠落的银河消失在折光镜碎片里，某片碎玻璃上还残留着五年前陈泰遇害现场提取到的相同型号轮胎印。
月光浸透城郊废弃的轴承厂，生锈的龙门吊在夜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安欣摘下布满刮痕的警用头盔，额角新添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抹幽蓝像极了五年前被高启盛推下烂尾楼的新人警员配枪上的烤蓝。他后颈皱巴巴的警服领口结着层层盐霜，那是连续蹲守七十二小时渗出的汗液结晶，"蒋天的猎杀名单更新到第八版了，"他的食指划过P230手枪的保险栓，弹匣底部刻着"2006.2.28"——京海大桥枪击案的纪念日，"你和孩子排在前三，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三颗骷髅。"
"刑警队长要当救世主？"陈书婷的Gucci墨镜边缘扫过对方凹陷的颧骨，那里曾经被高启强的雪茄烫出梅花状疤痕。二十年追捕与反追捕的猫鼠游戏里，这个永远系错第二颗纽扣的男人，此刻掌心托着的牛皮纸袋正散发出油墨与真香混合的致命香气，像极了初见时他别在胸前的紫罗兰在暴雨中的味道。
泛着松烟墨香的新证件上，齐耳短发的女人眼神凌厉如手术刀。这顶假发是用二十年前她手刃的第一个叛徒的头发织就的，此刻正将纠缠半生的卷发风情齐根斩断。安欣凝视着后座少年熟睡中仍在抽搐的眼睑，副驾驶座上《肖邦夜曲集》的谱子被风掀到op.9 no.2那页，"该触碰琴键的手指……"他的警用皮靴碾碎了一只试图爬上少年AJ运动鞋的瓢虫，"不该染上硝铵炸药的硫磺味。"
温哥华机场的安检通道如同巨型机械兽的食道，吞噬了劳斯莱斯最后的引擎震颤。陈书婷驻足回望，Tiffany蓝丝巾在朔风中纠缠成解不开的结。阴影里的剪影穿着伦敦萨维尔街定制的戗驳领西装，那具被肝癌掏空的身体仍保持着二十年前在砵兰街谈判时的站姿。无名指上的Cartier婚戒折射出北极星般冷光，刺痛视网膜的瞬间，她突然想起那枚戒指内圈刻着的"CTS&GQS"正是用高启盛断箭上的血迹熔铸的。
（三年后）
十月的温哥华浸在枫糖色的阳光里，市政厅广场的百年枫香树正氤氲出琥珀色的树脂香。灰鸽子出版社的橡木办公桌上，责任编辑第五次退回带着咖啡渍的退稿信，仿古台灯在信纸边缘投下昏黄的涟漪。"林女士，"留着鲻鱼头发型的年轻编辑用铅笔轻敲《血色鸢尾》第三章的打印稿，那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描述龙头棍细节的段落，"您的黑帮罗曼史真实得令人不安，尤其这段解剖东星话事人的手法..."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喉结，"苏格兰场的朋友说这和他们未公开的卷宗完全吻合。"
陈书婷搅拌着星巴克限量版南瓜玛奇朵，焦糖泡沫在银匙上勾画出曼陀罗花纹。"改成商战如何？"她的视线穿透落地窗，十五岁的晓晨正在街头艺人堆里试弹Feratocaster电吉他，阳光在他Ae Studios针织开衫的羊绒絮上跳着弗拉明戈。某个瞬间，少年扬起的下颌线与1997年高启强在九龙城寨夺下双花红棍时的剪影完美重叠。
华为Mate60的短信提示音撕裂哥伦比亚咖啡豆的醇香。"己离。"简短二字在OLED屏幕里明明灭灭，像极了那年游轮爆炸前最后三秒的倒计时闪光。她修剪精致的指甲悬在删除键上凝滞了两秒钟，足够记忆闪回至深水埗警署那间永远泛着84消毒水味的审讯室。WPS文档的光标重新开始跳动在第十一章——华裔警探推开Queen Street West咖啡馆的榉木门，青铜风铃惊醒了冷藏柜里沉睡的红丝绒蛋糕，某块蛋糕尖顶上插着的车厘子，正像极了那年中秋家宴上高启强亲手喂给她的那颗。
"老妈！"公寓门被撞开的声响裹挟着Le Labo青柠22号的雪松尾调，少年Supreme联名T恤领口晃动的翡翠平安符闪过碎钻般的银光。"贝斯手是上海音乐学院来的交换生！"他的AirPods Max耳机里漏出枪与玫瑰的《November Rain》，左手虎口处新纹的条形码在动作间若隐若现——那是高启强DNA样本的基因序列。
陈书婷笑着扶正被撞歪的Moleskine稿纸，突然瞥见少年颈间银链末端坠着的半枚子弹壳。镶嵌在黄铜底座上的碎钻此刻正在中央空调暖风里散着幽光，她清楚地记得那是2015年平安夜，安欣在尖沙咀枪战中替她挡下的9mm帕拉贝鲁姆弹壳，弹壳内壁还留着法医提取的O型血痕。
子夜极光在育空地区上空游弋出祖母绿的裙摆。陈书婷凝视着微信对话框里安欣最后发来的位置共享，国会山红枫图标在渥太华地图上静止成血滴状。FaceTime请求突然弹出，镜头里那个被国际刑警标注为"红色通缉"的男人正在安欣身后的唐人街牌楼下微笑，拍摄日期却诡异停留在西十三天前——正是安欣警号从系统里消失的那天。
"晓晨呢？"视频里的声音带着加拿大长途特有的电流杂音。
"在练习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她将镜头转向飘窗，百年雪松枝桠间漏下的月光突然被客厅Baccarat水晶吊灯的骤亮割裂成玻璃碴。青花瓷碎片在波斯地毯上绽放成毒蕈云，晓晨举着的iPhone15Pro屏幕上，高启强正在迈阿密港的Sunseeker游艇甲板上招手，背景里穿酒红色真丝睡袍的女人正在用醒酒器倾倒1982年玛歌红酒，她锁骨处的玫瑰纹身与陈书婷九龙城寨的刀疤如出一辙。
少年眼眶蓄满加勒比海的风暴，手中揉皱的《拜厄钢琴基础教程》扉页上"慈父高启强赠"的金字正在剥落，"你骗我说那场爆炸后……"他颤抖的指尖划过视频里女人胸前的钻石项链——正是陈书婷离婚协议里写明要销毁的那条梵克雅宝，"你骗我说他碎在维多利亚港的鱼腹里！"
陈书婷的法式美甲深深掐进阳台桧木栏杆的裂缝，松脂混着鲜血在指缝凝成琥珀。温哥华晚风卷起第十七封退稿信的边角，恰好露出她始终未删改的初版结局——女主角驾驶着1974年款雪佛兰科迈罗冲下阿拉斯加冰川公路，后视镜里永远凝固着二十辆亮着车灯的追击者，最前方那辆奔驰S600的驾驶座上，戴着Cartier婚戒的手正握着撒旦之吻形状的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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