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疫病横行军心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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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疫病横行军心摇

 

土围子只能提供短暂的喘息。风沙稍歇,队伍便再次启程。苏芷被重新丢回了那辆破旧的粮车,断臂被自己用布条和木棍(临时在土围子里找到的)粗糙地固定住,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金疮药聊胜于无,只能勉强止血,炎症在高烧和恶劣环境下迅速恶化,伤口处红肿发亮,摸上去烫得吓人。

凌风的那瓶药,与其说是救治,不如说是确保她这个“工具”能活着抵达目的地的最低限度保障。苏芷对此心知肚明,她只是沉默地忍受着,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对抗疼痛、高烧和维持清醒上。她咀嚼着随身仅存的、从地牢墙角抠出的几片干枯鬼针草叶,苦涩的汁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感。

又行了数日,空气中的肃杀和绝望气息越来越浓。路边的尸体不再仅仅是难民,开始出现穿着破烂皮甲、肢体残缺的士兵尸体。腐烂的气息混合着硝烟味,在寒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终于,在一个铅云低垂、寒风刺骨的黄昏,一座巍峨、却伤痕累累的雄关,如同受伤的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

雁门关!

关墙之上,原本飘扬的旌旗大多残破不堪,甚至被烧焦。巨大的石块和滚木散落在城墙脚下,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早己干涸的血迹。城墙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几处巨大的豁口用粗糙的原木和沙袋勉强堵住,如同巨兽身上狰狞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令人窒息。浓重的血腥气、尸体腐烂的恶臭、劣质草药的苦涩味、焚烧垃圾的焦糊味……种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死亡和绝望的独特味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队伍在关外临时清理出的营区停下。还未靠近主关,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就攫住了苏芷。营区外围,临时搭建着大片大片低矮、肮脏的草棚。棚子里挤满了人,却听不到多少呻吟,只有一片死寂中夹杂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和呕吐声。许多人蜷缩在破草席上,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或死气的青灰,眼神空洞,身上盖着破烂的、看不出颜色的薄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排泄物和呕吐物的酸腐气味。

瘟疫!

比想象中更严重!更惨烈!

苏芷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不是普通的战伤,这是瘟疫肆虐后的地狱景象!

“王爷!凌统领!”一个穿着染血皮甲、满脸疲惫和焦虑的中年将领快步迎了上来,对着下马的萧衍和凌风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末将刘猛,参见王爷!统领!您…您可算来了!”

萧衍面色凝重如铁,目光扫过那片死气沉沉的草棚和远处伤痕累累的关墙:“情况。”

“回王爷!”刘猛的声音带着绝望,“蛮族月前趁大雪突袭,关墙多处损毁!好不容易打退,军中又…又爆发了恶疫!起初只是几个伤兵发热呕吐,以为是风寒,可…可蔓延得太快了!不到半月,病倒近半!高烧不退,上吐下泻,身上起红疹黑斑…军医…军医也倒下了大半!剩下的束手无策!药材…早就用光了!现在…现在每天都有几十个兄弟撑不住…”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萧衍的眉头锁得死紧,周身寒气更甚。他看向那片草棚,眼神锐利如刀。

就在这时,草棚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一个满脸病态潮红、眼神却异常狂乱的士兵猛地从草棚里冲了出来,他挥舞着双臂,状若疯癫,“都是假的!是蛮子的巫术!杀了他们!杀光蛮子!”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营区存放兵器的方向冲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他又发狂了!”草棚里传来惊恐的呼喊。

附近的士兵犹豫着,看着同伴疯狂的样子,脸上充满了恐惧和迟疑,竟不敢上前。

“噗通!”那发狂的士兵没跑几步,突然双腿一软,重重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吐出白沫和暗红的血块,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不甘和恐惧。抽搐很快停止,身体僵首不动了。

死寂。

比刚才更沉重的死寂笼罩着营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士兵,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瘟疫不仅夺命,更能摧毁人的神智!这种无声的恐怖,比刀剑更加消磨士气!

军心,己到了崩溃的边缘!

苏芷坐在颠簸的粮车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那具倒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看着他最后那狂乱绝望的眼神,看着周围士兵脸上弥漫的死灰之色。她认出了那士兵抽搐吐血的症状——毒热攻心,邪入心包!这瘟疫,比她预想的更加凶险暴烈!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衍。他依旧站在寒风中,玄甲墨氅,身影挺拔如山。但苏芷清晰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需要军队守住雁门关,可这支军队,正在被无形的瘟疫从内部瓦解、吞噬!

“所有病患,集中隔离。未染病者,加强巡防,不得擅离岗位。违令者,斩!”萧衍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军心,“凌风,接管城防,清点物资,尤其是药材!刘猛,带本王去见军医官!”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关内走去,背影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队伍开始忙碌起来。士兵们麻木地执行着命令,将粮草卸车,将病患抬往更集中的隔离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忙碌。

苏芷被一个士兵粗鲁地从粮车上拽了下来。断臂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你!医女是吧?”士兵指着那片更大、更混乱、气味更刺鼻的隔离草棚区,语气不耐,“去那边!李老军医在那边!听他的!”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去搬东西。

苏芷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冰冷空气。她看了一眼萧衍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片如同人间地狱般的隔离区。没有犹豫,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忍着全身的剧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死亡之地走去。

草棚区的情况比远观更加触目惊心。棚子低矮漏风,地上铺着薄薄的、沾满污秽的草席。病患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多意识模糊,呻吟声、呕吐声、痛苦的呓语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空气污浊不堪,排泄物和呕吐物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几个穿着同样肮脏、面黄肌瘦的医徒模样的人,端着破碗,在病患间艰难地穿梭,喂着一些浑浊的药汁,脸上写满了麻木和无力。

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沾满药渍的旧军医袍,正蹲在一个剧烈呕吐的士兵身边,用手搭着他的脉,眉头紧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疲惫和绝望。他就是李老军医。

“李老…”一个医徒端着空碗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柴胡…葛根…连翘…都没了!连甘草都只剩一点渣子了!这…这药还怎么熬啊!”

李老军医的手颤抖了一下,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这片绝望的景象,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了泪光:“天要亡我雁门军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草棚入口处的苏芷。一个穿着粗布衣、脸色惨白如鬼、左臂被粗糙固定着、身形摇摇欲坠的陌生女子。

“你是?”李老军医沙哑地问,带着一丝困惑。军中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苏芷。”苏芷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清晰,“奉旨,随军医女。”

“医女?”李老军医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吊着的断臂,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只剩下苦笑和深深的无力,“姑娘…你…你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吧。这里…没药了…没救了…”他摇着头,疲惫地转过身,准备去看下一个病人。

苏芷没有动。她的目光扫过离她最近的一个病患。那是个年轻的士兵,脸色潮红得发紫,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残留着呕吐的秽物和血丝。他的手臂上,密布着暗红色的斑疹,有些地方己经开始发黑坏死!

症状…太熟悉了!高热、呕吐、红疹转黑、毒热攻心…结合这北地严寒干燥的环境…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苏芷的脑海——寒疫化毒!一种因严寒湿邪困于体内,郁久化热,与战场戾气、尸毒秽气相合而成的烈性瘟疫!其性凶险暴烈,极易传变!

父亲的手札中曾记载过类似案例!虽无完整方剂,但提到过几味关键药引!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李老军医佝偻绝望的背影,又看向这片如同炼狱的草棚。军心涣散,药材断绝,死亡笼罩。这绝境,对她而言,却可能是一个……唯一的机会!

一个证明她价值,换取喘息,甚至…搅动这潭死水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腥甜和断臂的剧痛,朝着李老军医的方向,用尽力气,清晰地说道:

“李老军医,此疫,或非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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