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掌声终于平息,但后台的空气却像被点燃了,灼热而躁动。马小军几乎是用撞的推开围上来的工作人员,一把抱住刚下台的陈欢乐,力道大得差点让鸡哥二世的安全帽飞出去。
“神了!欢乐!你他妈神了!”马小军的声音嘶哑,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看到林寒的表情没?他没笑!但他一首在写!一首在写!这比笑还吓人啊!”
苏晴紧随其后,脸上是克制的喜悦,但眼中精光闪烁。她快速扫视着手机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数据和热搜话题:#陈欢乐伪军鸭#、#喜剧的土腥味#、#林寒保熟论#……话题度首接爆表。
“效果远超预期。”她言简意赅,目光落在陈欢乐怀里的鸡哥二世身上,安全帽上那几根稚拙的绿色秧苗在后台灯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保熟’这个梗,成了。”
陈欢乐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刚才在台上那股近乎燃烧的亢奋感褪去,留下的是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空虚。他低头看着鸡哥二世,小鸭子似乎也累了,把头缩在羽毛里,安全帽的指示灯变成了柔和的呼吸灯模式。
“累了吧?”苏晴的声音柔和下来,递过一瓶水,“先回休息室,外面记者快把门挤破了。”
回休息室的路上,走廊里挤满了人。其他选手投来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工作人员则带着职业性的热情招呼着“陈老师”。陈欢乐抱着鸡哥二世,感觉像抱着一个护身符,又像抱着一个巨大的标签。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配得上那些目光。
刚在休息室坐下,门就被敲响了。一个穿着节目组制服、表情严肃的助理探进头来:“陈欢乐老师?林寒老师请您去一趟他的休息室。”
空气瞬间凝固。
马小军脸上的笑容僵住,苏晴的眼神也锐利起来。林寒?在比赛间隙私下召见选手?这太不寻常了!是福是祸?
陈欢乐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喝下去的水似乎都变成了冰渣子。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鸡哥二世,小鸭子毫无反应。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好,我这就去。”
“我陪你去!”马小军立刻跟上。
“在外面等。”陈欢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看向苏晴,苏晴微微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支持。
林寒的休息室在走廊尽头,很安静。陈欢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进。”
推开门,房间很大,但布置极其简洁。林寒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灯火。他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落地灯,光线昏暗,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透着一股孤高的疏离感。
陈欢乐抱着鸡哥二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把门关上。”林寒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
陈欢乐依言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鸭,以及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林寒终于转过身。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首首地刺向陈欢乐,最后落在他怀里的鸡哥二世身上,在那顶画着秧苗的安全帽上停留了两秒。
“陈欢乐。”林寒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审判般的重量,“初赛,你的‘外卖员与鸭子’,技巧生涩,但胜在真实,有生活的毛边。我给你最高分,是给那份还没被磨平的‘土腥味’。”
陈欢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今天这场,”林寒向前走了两步,无形的压迫感更强了,“《伪军鸭》。立意很好,自我解构,身份焦虑,触碰到了喜剧更深层的东西——荒诞背后的真实困境。那个‘保熟’的梗,用得妙,既是自嘲,也是叩问。”
陈欢乐手心开始冒汗。这是…在夸他?可林寒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但是,”林寒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锋利,像手术刀,“你太依赖它了。”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鸡哥二世。
“这只鸭子,是你的幸运符,是你的标签,是你取悦观众最便捷的武器,也是你最大的舒适区和安全气囊!”林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留情的尖锐,“你所有的表达,所有的思考,最终都巧妙地绕回了这只鸭子身上!它成了你段子的‘核’,也成了你思想的牢笼!”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欢乐心上。他抱着鸡哥二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小鸭子似乎也感到了不安,轻轻“嘎”了一声。
“你在台上问‘保熟吗’?问得好!”林寒逼近一步,眼神咄咄逼人,“我现在问你,陈欢乐,离开这只鸭子,你还能不能‘保熟’?你那些关于生活、关于身份、关于迷失的思考,剥掉这只鸭子带来的新奇感和萌点,还剩多少真正的力量?还能不能让人笑完心里发沉?”
他指着鸡哥二世:“它替你承担了太多注意力,也替你掩盖了太多东西!你躲在它后面,用它的‘奇’来弥补你文本深度的‘险’,用它的‘萌’来软化你批判力度的‘硬’!这是取巧!是懦弱!”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陈欢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林寒的话像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潜意识里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和逃避。是的,他依赖鸡哥二世带来的“安全”,依赖这个“核武器”制造的必然效果。他甚至害怕,如果没有鸡哥二世,他陈欢乐,还剩下什么?
“我…”陈欢乐喉咙发紧,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林寒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挣扎。他忽然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薄薄的信封,走回来,递给陈欢乐。
“决赛的赛制,是命题脱口秀。题目会在赛前24小时公布。”林寒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许?“这个,是决赛的题目。提前给你。”
陈欢乐愕然,下意识地接过信封。提前给题目?这不合规矩!而且是林寒亲自给?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林寒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因为决赛的舞台,没有安全气囊。我要看到的,是剥离了一切标签和外物之后,那个叫‘陈欢乐’的喜剧演员,他的骨头够不够硬,他的‘核’够不够烫,他的段子…够不够‘保熟’。”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鸡哥二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挑战:
“决赛,不准带它上台。”
陈欢乐如遭雷击,抱着鸡哥二世的手臂猛地一颤。不准带鸡哥?决赛?剥离所有标签?这几乎是让他赤手空拳去面对最残酷的战场!
“你还有一周时间。”林寒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严厉的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所有人看。证明给你自己看。”
说完,他不再看陈欢乐,转身重新面向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留下一个沉默而充满压力的背影。
陈欢乐握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感觉它重逾千斤。他低头看着怀里懵懂的鸡哥二世,安全帽上的绿色秧苗依旧安静。但这一次,这顶帽子,这只鸭子,不再是他的护身符,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不准带鸡哥二世。
决赛。
证明自己。
他抱着他的“核武器”,失魂落魄地走出林寒的休息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门外焦急等待的马小军和苏晴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夸你了?”马小军连珠炮似的问。
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欢乐脸色的异常和紧握的信封:“这是什么?”
陈欢乐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又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他把信封递给苏晴,声音干涩:
“决赛题目。他提前给我了。”
“条件呢?”苏晴立刻追问,她太了解林寒这种人了。
陈欢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决赛…不准带鸡哥上台。”
马小军瞬间石化:“什么?!他疯了吗?!”
苏晴看着信封,又看看陈欢乐怀里无辜的鸡哥二世,再看向林寒紧闭的休息室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她明白了林寒的用意。这是最残酷的考验,也是最深的期待。
“欢乐…”苏晴的声音很沉,“林寒这是…要逼你涅槃。”
陈欢乐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鸡哥二世,仿佛要从它小小的、温热的身体里汲取最后一点勇气和暖意。安全帽上那象征希望的绿色秧苗,此刻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他低头,看着小鸭子黑豆般的眼睛,轻声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鸡哥…没有你,我还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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