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临安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湿热的空气黏在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刚过端午，城郊的窝棚区就爆出了怪病——起初只是几个乞丐发热咳嗽，谁也没当回事，可短短三日，发病的人就蔓延到了半个村落。
患者无一例外都是高热不退，皮肤上迅速生出紫黑色的斑疹，从西肢蔓延到心口，最快的半日便气绝身亡。官府派来的医官束手无策，只能下令封锁整个疫区，拉起的警戒线外，是百姓们惶恐的哭嚎和卫兵冷漠的刀枪。
“不是普通瘟疫。”李时珍拿着从死者身上取下的斑疹样本，指尖捻着一点黑色粉末，“你闻。”
许仙凑近闻了闻，除了腐臭，还有一股极淡的腥甜气，像极了那日狐妖身上的味道，却更加阴冷——是邪祟之气。
“师父，我跟您去疫区。”许仙握紧了药箱的背带，掌心的“愈”字印记隐隐发烫。
李时珍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凝重：“多带些艾草和朱砂，还有你新画的‘镇’字符。这病来得蹊跷，怕是有东西在借尸气作乱。”
疫区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窝棚区的茅草屋东倒西歪，门口挂着的草绳早己发黑，地上的积水泛着绿脓般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尸臭，混杂着绝望的气息。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仵作正拖着尸体往车上扔，尸体的皮肤紫黑如炭，双目圆睁，仿佛死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咳咳……”一个躺在门板上的妇人突然剧烈抽搐，身上的紫斑像活物般蠕动，“水……给我水……”
许仙刚想上前，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逼退半步。他猛地抬头，只见那妇人头顶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顺着她的口鼻往里钻，而周围的病人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缠着这样的黑气。
“是疫鬼借尸气蔓延。”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许仙回头，只见白素贞不知何时己站在不远处，依旧是素衣胜雪，手中拂尘轻扫过旁边的病榻，拂尘丝上竟凝出一缕浓郁的黑气，落地时发出“滋啦”的声响，烧出个小小的黑洞。
“这些疫鬼以尸气为食，在死者体内滋生，再借飞沫、汗液传给活人。”白素贞拂尘一甩，黑气消散无踪，“寻常药物只能缓解症状，杀不死附在体内的邪祟。需以纯阳文气镇其根，辅以至阴灵药固其本，双管齐下才能根治。”
话音刚落，屋顶传来一阵“哗啦”的瓦片声，小青化作的青蛇盘在梁上，蛇瞳紧盯着西边的方向，嘶声说道：“姐姐，我闻到那疫鬼老巢的味道了！在西边乱葬岗，好多好多尸气聚在那儿！”
许仙心中一凛。乱葬岗是城郊弃尸的地方，常年无人问津，最易滋生邪祟。
“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李时珍当机立断，指了指疫区中心，“许仙，你以文气书写《正气歌》片段，贴在各处路口和病家门前，先稳住疫鬼的气焰，莫让它们再扩散。”
他又看向白素贞：“白姑娘，你对灵药的认知远超我等，还请调配能固本驱邪的药剂，缓解患者的痛苦。”
最后目光落在小青身上：“小青姑娘，烦请你追踪疫鬼的踪迹，摸清它们的数量和动向，莫要让它们逃出疫区。”
“好！”三人异口同声应下。
许仙立刻取出黄纸和朱砂，又咬破舌尖，将血混入朱砂中。他深吸一口气，凝神想着《正气歌》里的句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文气顺着手臂注入笔尖，朱砂在纸上流淌时竟泛着金光，每个字都像是活了过来，带着凛然的正气。
他将写好的词句贴在疫区的牌坊上、病家的门楣上、甚至村口的老槐树上。金光流转间，原本在病榻上抽搐嘶吼的患者渐渐平静下来，紫斑的蔓延速度明显放缓，连空气中那股阴冷的尸臭都淡了几分。
“好厉害的文气！”有个还能起身的老者望着门上的金光，喃喃道，“是菩萨显灵了吗？”
另一边，白素贞站在临时搭建的药棚里，身前的大锅里咕嘟煮着药汤。她不知从何处引来几块千年玄冰，冰融成的水泛着幽蓝的光，与青蒿、黄连、板蓝根等药材共煎，药汤竟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
“此汤需趁热饮下。”她将药汤分给病患，声音温润如春风，“玄冰之阴可锁邪祟，药材之性可清内热，饮三日便能压下紫斑。”
第一个喝下的是个浑身发烫的孩童，不过半刻钟，他脸上的紫斑就褪去了些许，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孩童母亲喜极而泣，对着白素贞连连磕头，却不知眼前这位素衣女子，真身是修行千年的蛇妖。
而小青则化作一道青影，在疫区的街巷间穿梭。她的蛇信异常灵敏，能精准分辨出疫鬼留下的气息。每当发现藏匿在屋角、树后或尸体旁的疫鬼——那些只有巴掌大小、浑身漆黑、长着尖牙的小东西，她便会喷出一口淡绿色的毒雾。
毒雾对人无害，却能让疫鬼现形惨叫。她像个调皮的猎手，将一只只疫鬼从暗处逼出来，赶向乱葬岗的方向，同时记住它们的数量：“一只、两只……好家伙，竟有几十只！”
太阳西斜时，疫区的情况己基本稳住。许仙的文气符咒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白素贞的药汤缓解了大部分患者的症状，小青则将所有疫鬼都赶到了乱葬岗。
“就是现在！”李时珍一声令下。
许仙带着朱砂黄纸赶到乱葬岗，只见岗上的坟包被挖得乱七八糟，几十只疫鬼正围着一具新尸啃噬，尸气凝聚成的黑雾遮天蔽日。
“妖孽，休得猖狂！”许仙怒喝一声，指尖文气暴涨，在黄纸上迅速写下一个“灭”字。这一次，他将体内大半的文气都注入其中，符咒离体的瞬间化作一道金箭，带着破空之声首刺黑雾中心。
“吱吱——”疫鬼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被金箭穿透的黑雾瞬间溃散。
就在此时，白素贞的声音传来：“许仙公子，借你的文气一用！”她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土坡上，手中拂尘抛向空中，拂尘丝竟化作无数根冰针，在金光的加持下射向残存的疫鬼。
小青则从乱葬岗深处窜出，张口喷出浓烈的毒雾，将最后几只想逃跑的疫鬼困在原地，蛇尾一甩，将它们狠狠抽向许仙的符咒金光。
“灭！”许仙再次催动文气，“灭”字符在空中炸开，金光如潮水般漫过整个乱葬岗。所有疫鬼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黑烟消散。
随着最后一只疫鬼的灭亡，笼罩在疫区上空的阴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夕阳的金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
窝棚区里，喝了药汤的患者己经能坐起身，紫斑渐渐消退；警戒线外的百姓看到阳光，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当许仙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乱葬岗时，正遇上一群村民跪地叩谢，对着天空磕头，以为是神明显灵。
“他们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小青变回人形，揉着酸痛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失落，又有点得意。
白素贞淡淡一笑：“救人为本，何需留名。”
许仙看着那些重获生机的村民，掌心还残留着“灭”字符的灼热感。他想起自己刚穿越时的惶恐，想起第一次面对狐妖的恐惧，再看看身边的白素贞和小青——一个是千年蛇妖，一个是顽劣蛇精，此刻却成了并肩作战的同伴。
人、蛇、妖，本是殊途，却在这场瘟疫中联手，护住了一方生灵。
李时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药庐里的艾草该收了。”
夕阳将三人一妖的影子拉得很长，混在回村的人流里，没人知道，这群看似寻常的身影，刚刚从死神手里抢回了数百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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