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冰锥，狠狠扎进方启的耳朵，又顺着骨头往脑子里钻。
红蓝交错的警灯光柱如同巨兽的眼睛，穿透仓库顶棚的破洞，在生锈的机器和落满灰的管道上疯狂扫射。
每一次扫过，都像在方启紧绷的神经上割一刀。
怀里，妹妹方小萤的身体烫得吓人，刚才星图金属板那一下冲击让她彻底昏死过去，呼吸弱得像随时会断。
手腕上，那该死的红光警报还在破布条下死命闪，像个催命的倒计时。
穹顶集团！他们来了！为了妹妹！为了那个什么“特殊样本”！
方启被恐惧缠住心脏，但更强烈的，是必须活下去的本能！
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块引发灾难、此刻己恢复成深沉黑色、表面光滑的星图金属板，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金属板触感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
他另一只手死死箍住妹妹纤细的腰，把她滚烫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背上。
“小萤…撑住…哥带你走！” 他对着背上毫无知觉的妹妹低吼，更像是给自己打气。
目光急扫过震颤轰鸣、指示灯乱跳的仓库。
主厂房那边传来的金属撕裂声和冲天光柱，像巨大的靶子，吸走了所有火力。不能走那边！
他的视线猛地钉在仓库最深处，靠近巨大冷却塔基座的墙壁上。
那里，一个被废弃冷凝器挡住大半的、黑乎乎的方形洞口隐约可见！通风管道！
没时间了！方启咬着牙，拖着灌了铅一样沉、左肩疼得钻心的身体，朝着那个洞口拼命冲！每一步踩在油污和碎铁屑的地上，都溅起脏水。
背后，警灯的光柱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空中传来的、尖锐的引擎声！
到了！
他冲到洞口前。洞口不大，只够一个人勉强挤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霉灰味扑面而来。
方启用尽力气，先把背上的妹妹小心地塞进去，自己也立刻低头弯腰，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像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挤了进去！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黑暗通风管的瞬间——
咻！咻！咻！
几道刺眼的红色激光束精准地打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烧出几个焦黑的坑！
紧接着，沉重的金属落地声在仓库门口响起，电子音响起：“目标进入废弃管道！执行封锁程序！”
方启心脏狂跳，头也不敢回，手脚并用地在狭窄、布满滑腻锈垢的管道里拼命往前爬！
黑暗吞没一切，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妹妹微弱滚烫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管壁冰凉刺骨，锋利的锈口子不断刮擦他手臂和膝盖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左肩的伤口在剧烈摩擦挤压下，传来撕裂般的痛，神经接驳液带来的灼烧感也趁机作乱，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方向感在绝对黑暗和剧痛中早就没了。
管道弯弯曲曲，有时往上斜，有时又陡峭向下。力气飞快流失，汗水、血水混着铁锈的污垢浸透破烂衣服，又黏又冷。
就在他快要脱力，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嗡！
一阵低沉的震动声从管道外隐约传来，带着某种覆盖性极强的声波扫过。
紧接着，前方管壁的裂缝和破口处，毫无预兆地投进一片巨大而扭曲的光影！
光影来自极高处的凌霄浮空城！巨大的全息广告屏，不再是武者学院招生广告，而是一片深蓝色，上面浮动着刺眼的白字：
【穹顶集团最高级别通缉令！】
方启的动作猛地僵住，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光影继续变化，深蓝背景上，迅速显出两张极其清晰、明显是合成出来的照片！
左边，是方启沾满泥污、眼神凶狠的特写；右边，是方小萤苍白、紧闭双眼的侧脸！
照片下方，一行更刺目、像用血写的字滚动出现：
【通缉目标：方启，方小萤（兄妹）】
【罪名：非法侵入穹顶集团第7号研究所，盗取核心资产，严重危害公共安全！】
【悬赏金额：500,000信用点！】
【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金100,000信用点！】
【警告：目标极度危险！发现后请勿靠近！立即联系穹顶集团安全部队！】
电子合成音透过全息影像，如同死神的判决，清晰穿透管壁，钻进方启耳朵：
“重复！通缉目标：方启，方小萤！悬赏金额：五十万信用点！提供线索者，十万信用点！目标极度危险…”
五十万信用点！
方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瞬间冻僵了全身！比刚才被警灯锁定还要刺骨！
盗取核心资产？危害公共安全？放屁！全是放屁！他们是为了小萤！为了掩盖星尘症的真相！为了那个“特殊样本”！
五十万…五十万信用点…足够让废墟区任何一个饿疯了的拾荒者、黑市里的亡命徒变成最凶残的猎狗！
三百万的医疗费像山一样压着他，现在，五十万的血腥赏金，更是把他们兄妹彻底推到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无处可逃！废墟区没有朋友，只有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豺狼！
愤怒和绝望像藤条缠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只有麻木。背上的小萤似乎感觉到了哥哥剧烈的情绪波动，在昏迷中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痛苦的呢喃。
“哥…冷…”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像根针，刺破了方启被愤怒和绝望冻住的心。
他猛地回神，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能停！就算全世界都是敌人，也要爬出去！
他不再看那投在管壁裂缝上、如同催命符的通缉令光影，低下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继续在黑暗的管道里向前爬。
动作更加艰难，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头的呻吟。
爬！爬出去！
管道终于开始向上倾斜，坡度越来越陡。
方启用膝盖和完好的右手死死抵住冰凉滑腻的管壁，一点点往上蹭。就在他感觉肺要炸开，左肩的剧痛快要吞掉意识时，右手在黑暗中往前摸索支撑点——
指尖猛地碰到一个坚硬的、带着锋利棱角的东西！不是管壁的锈！
“嘶！” 猝不及防，锋利的金属边瞬间划破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血涌了出来。
方启痛得一缩手，下意识在黑暗中摸索那个划伤自己的东西。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感，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像是卡在管壁锈缝里的一块金属碎片。
他忍着痛，小心地把那块卡得不算太紧的碎片抠了出来。
碎片不大，半个手掌大小，沉甸甸的。
他凑到管壁一处稍大的破口旁，借着外面浮空城全息广告屏投进来的蓝白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片破碎的徽章。
材质是种奇特的银灰色金属，边缘参差，像是被巨力撕开。徽章大部分没了，只剩三分之一左右。残留的部分，勉强能看出原本的轮廓——像是一把斜指向上、断掉的剑。剑柄上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纹路，即使只剩小半截，也能感受到那纹路里的古老和锐气。
最特别的是剑柄末端，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深紫色的晶石碎片。
此刻，在这微弱光线下，那紫色晶石碎片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几乎看不清的光芒，极其缓慢地流转了一下，像在沉睡中呼吸。
方启心中一动。
这徽章…有点眼熟？在哪见过？老乞丐？不…他给的是星图板。这剑柄的纹路…这材质…
就在他盯着这破碎银徽，试图在混乱记忆里找点线索时——
背上紧贴着他的妹妹方小萤，身体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小萤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高烧的呓语模糊。
方启的心瞬间揪紧：“小萤？怎么了？”
小萤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在方启的后颈皮肤上蹭了蹭，眉头死死锁着，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微弱破碎的音节，如同梦话：
“徽章…在唱歌…”
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混沌不清。
“…好痛…清影…姐姐…”
清影…姐姐？
方启的身体猛地僵住，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那块残破的银灰色徽章碎片。
剑柄的纹路在扭曲的光线下沉默着，那颗深紫色的晶石碎片里，微弱的光芒似乎又流转了一下，如同无声的回应。
通风管深处，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全息广告屏上通缉令光影，还在管壁裂缝间无声流淌。
妹妹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
“清影…姐姐…”
那模糊的呓语，在金属管道里，幽幽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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