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姐姐…”
妹妹滚烫的呓语像根羽毛，扫过方启紧绷的神经，却在他心里砸出惊雷。
他死死攥着那块破碎银徽，剑柄断口处的紫色晶石里，微光流转，像在无声回应。
通风管外，浮空城的通缉令光影在管壁裂缝里扭曲爬动，悬赏数字像把刀悬在头顶。
追兵的脚步声和引擎的嘶吼隔着管壁越来越响！不能待了！
方启猛地将银徽碎片塞进怀里，和那块星图金属板紧紧贴在一起。
金属的触感让他混乱的脑子强行清醒。
他甩开那诡异的呓语和徽章，只有一个念头：带小萤离开这条要命的管子！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妹妹在狭窄、陡峭向上的管道里继续爬。
左肩的贯穿伤在摩擦挤压下，每一次发力都像有烧红的铁棍在里面搅，神经接驳液带来的灼烧也趁机作乱。
汗水、血水混着铁锈的污垢，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管壁上。
终于，前方不再是死黑。一丝微弱、带着灰尘味的风吹过来。方启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往上顶。
哗啦！
一块锈烂的铁丝网被他猛地顶开！外面浑浊、带着城市废弃角落特有的霉湿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方启像条离水的鱼，艰难地把自己和妹妹从窄小的管口拖了出来，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大口喘气，肺里火烧火燎。
环顾西周，像是某个巨大废弃楼的天台边角。
雨停了，厚重的辐射云层依旧压着天空，一片死气沉沉的铅灰。
远处，凌霄浮空城的巨大影子在云层上若隐若现，广告屏还在滚动播放那该死的通缉令。
“唔…” 背上的小萤痛苦地哼了一声，身体烫得像块炭。她眉头死锁，嘴唇干裂，昏迷中也痛苦不堪。
方启的心揪紧了。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给小萤降温！再烧下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忍着左肩钻心的疼，背起妹妹，踉跄着走到天台边往下看。
下面是一条窄小、破败的巷子，两边的房子大多废弃，门窗破烂，墙皮剥落。巷子深处，一栋相对高大、造型怪异的建筑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房子顶着个圆形的破顶子，开着巨大的拱形窗，虽然同样破败不堪，玻璃碎了大半，但还能看出点样子——像是个废弃的歌剧院。
歌剧院…里面地方大，弯弯绕绕多，或许能藏人！
方启不再犹豫，背着妹妹，顺着锈迹斑斑、摇摇晃晃的消防梯，艰难地往下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断裂的梯级嘎吱作响。
终于踩到实地。巷子里一股陈年老灰和淡淡的辐射腥气。他警惕地扫了一圈，暂时没看到追兵，才弓着腰，飞快地闪进了歌剧院那个巨大的、连门板都没了的拱形入口。
里面比想象中更空、更破。
巨大的观众席座位大多烂了，塌了，蒙着厚厚的灰。高高的穹顶破了好几个大洞，铅灰色的天光从破洞里漏下来，照亮空气中乱飞的灰尘。舞台塌了大半，只剩下个黑乎乎的大坑和歪七扭八的金属架子。
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气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撞来撞去。
方启找了个相对干燥、被巨大断石柱子挡住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放下。
他扯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内衬，用随身带的、从一个废弃水箱里刮来的还算干净的水浸湿，轻轻擦小萤滚烫的额头和脖子。
小萤依旧昏迷，呼吸又急又弱，小脸红得吓人，身体时不时因为高烧的痛苦抽动一下。
“小萤…醒醒…” 方启的声音沙哑干裂，全是无助和害怕。他紧紧握着妹妹冰凉的小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命续给她。
就在这时，小萤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极度痛苦的呜咽。
她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像在对抗身体里某种看不见的酷刑。星尘症带来的折磨，似乎被高烧点着了，烧得更凶。
方启心像被刀绞，却一点办法没有。他只能死死握住她的手，一遍遍低喊她的名字。
也许是太疼了，也许是身体自己的反应。小萤那只没被方启握住的手，无意识地、软软地在积灰的地上摸索。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带着弧度的东西。
那是一架被扔在角落、早就烂透了的三角钢琴。琴盖早没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琴弦断掉的骨架。琴键缺了好多，盖着厚厚的灰。
小萤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了一排落满灰、早就没光泽的琴键上。
“呃…” 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她的指尖猛地用力按了下去！
“铛——！”
一个刺耳、干涩、像两块破铁互相刮擦的声音，猛地从烂钢琴里面炸了出来！在死寂空旷的歌剧院里，这声音响得吓人！
方启被这突然的噪音惊得一跳，下意识想拉开妹妹的手。
但就在下一秒——
嗡…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歌剧院穹顶巨大的破洞里，铅灰色的天光好像轻轻晃了一下。无数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蓝紫色小光点——那是飘在空气里的星尘粒子——像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召唤着，从破洞外，从大厅的各个角落，悄悄汇聚过来！
它们像小小的、发光的萤火虫，穿过空气，朝着那架发出刺耳噪音的破钢琴飞！
小萤的手指还无意识地按在琴键上，因为痛苦微微发抖。她的眉头锁死，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哼一首没有声音的歌。一股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波动，从她身上散开。
那些飞来的星尘光点，像是被这无声的哼唱指挥着，不再乱飞。它们绕着那架破钢琴，随着小萤指尖每一次无意识、痛苦地按下琴键，缓缓流动起来！
“铛…咚…呯…”
音符依旧破碎、刺耳、不成调。
但那些流动的星尘光点，却在这些破碎的声音里，慢慢聚成了一条条细细的、散发着柔和蓝紫色光芒的小溪流！像活着的、发光的溪水，在破钢琴的骨头架子间蜿蜒流淌！
其中一条最细小的光流，像有灵性，悄悄流过落满灰的琴键，蜿蜒向下，无声无息地碰到了半跪在钢琴边、紧张守着妹妹的方启。
光流轻柔地缠上他受伤的右拳，那里皮肤裂开，血痂混着脏东西。方启只觉得拳头上传来一阵冰凉舒爽的感觉，像泡在泉水里，火辣辣的刺痛瞬间轻了大半！
接着，那光流像找到了目标，顺着他手臂往上爬，轻盈地钻进了他破烂的袖子，最后到达了他左肩后面被老鬼处理过、还在隐隐作痛的贯穿伤！
“嗯…” 方启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绷紧，但预想的剧痛没来。一股温和的、带着奇异生机的冰凉感渗进了伤口深处。
那跗骨之蛆、源自神经接驳液的灼烧感，被这冰凉生机一冲，像雪遇到了太阳，竟然开始慢慢消退！骨头断口的隐痛也好像被抚平了一瞬，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从伤口散开，连带着因为剧痛和逃命绷紧的精神都松了一丝。
他震惊地看着缠在手臂上的蓝紫色光流，又看向依旧陷在痛苦呓语里、无意识按琴键的妹妹。
这…这是小萤的能力？星尘…在听她的？
就在这时——
小萤那只按在琴键上的手，因为一次更剧烈的痛苦抽搐，无意识地划过一排相对完好的琴键！
“叮…咚…叮叮咚咚…”
一串清脆却依旧带着破铁摩擦声的音符蹦了出来。
随着这串音符跳动，聚在钢琴上的星尘光流猛地亮了一下！其中一道稍粗的光流，像被无形的笔牵着，猛地扫过那些被按动的琴键表面！
琴键上厚厚的灰尘，瞬间被光流无声地抹掉，露出了下面象牙白（或某种合成材料）的底子。
而在那被光流扫过、变得干净的琴键平面上，在几个被小萤手指碰过的琴键之间，一些极其细微、像电路板刻痕般的银色线条，竟然在星尘光流的照耀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些线条互相连接、交错，飞快地勾画出一幅复杂的、带着明确标记和路线指示的——管道结构图！
图纸最中间，清楚地标着几个大字：【东海武大 - 能源循环管廊 - 第7号备用通道】！
武大？管道图？
方启瞳孔猛地一缩！这不就是之前老鬼提过、穹顶集团势力盘踞、有顶级医疗资源的地方吗？
这图…是溜进去的路线？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出现在这架破钢琴的琴键上？？？
难道是…星尘能量激活了琴键里藏的什么信息？还是小萤的能力…
巨大的疑问和一丝绝境中的希望同时冲上头顶！
方启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那琴键上浮现的神奇图纸，把它死死刻进脑子里！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琴键的瞬间——
轰！！！
一声震碎耳膜的爆炸巨响，猛地从歌剧院高高的穹顶之上炸开！
一道刺眼到极致的赤红色能量光束，像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从穹顶一个大破洞里捅了进来！目标，首指那架发出声响、聚着星尘光流的破三角钢琴！
光束快得眼睛都跟不上！
轰隆——！！！
赤红光束毫无阻碍地打中了钢琴上方一根支撑穹顶装饰的、巨大生锈的钢梁！恐怖的高温瞬间把坚硬的合金钢梁熔断了！
吱嘎——轰！！！
断掉的钢梁带着万钧之力，像倒下的擎天柱，狠狠砸向下方的破钢琴！
时间像卡住了。
方启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燃烧着赤红余烬的断钢梁！倒映着钢梁下方，那架琴键上还闪着管道图微光、妹妹正靠着喘气的破旧钢琴！
“小萤——”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方启喉咙里炸出！保护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压倒了思考！他整个人像离弦的箭，爆发出超极限的速度，猛扑向钢琴旁的妹妹！
抱住！翻滚！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小萤死死箍在怀里，身体蜷成盾牌，朝着远离钢琴和钢梁的方向全力滚出去！
轰隆隆！！！
震碎一切的巨响在身后爆开！断裂的钢梁像巨锤，狠狠砸中了破钢琴！木屑、断琴弦、锈铁零件在恐怖的冲击力下炸得到处乱飞！整个歌剧院大厅都在狂抖，穹顶哗啦啦掉下大片灰尘和碎石！
方启抱着妹妹，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观众席烂掉的椅子残骸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他死死护住怀里的小萤，用后背扛下了大部分撞击。
尘土弥漫，碎石乱砸。
预想中钢梁和钢琴碎片继续砸下来的毁灭场面，没出现。
方启呛咳着，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呛人的灰土望过去。
只见那断裂的巨大钢梁，一头深深扎进地里，另一头则斜斜地撑在……一个巨大的、边缘切割得异常整齐的方形坑洞边上？
而那架被砸得稀巴烂的钢琴残骸，大部分都掉进那个坑洞里了！
方启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挣扎着爬起来，抱着被震得安静了些、但依旧昏迷的小萤，踉跄着靠近那个被钢梁砸出来的坑洞边。
坑洞下面，不是泥巴或地基碎石头。
泛着哑光的银灰色合金板，铺成了一条向下倾斜的坡道入口。入口边上，挂着被暴力撕开的伪装层——正是之前盖在上面的烂地板和水泥块。
坡道斜斜向下，伸进一片浓稠的黑暗。坡道两边的合金墙上，嵌着几盏早就灭了的应急灯。而在坡道入口正上方，一块蒙着灰、但还能认出字的金属牌子，歪歪斜斜地挂在断掉的钢筋上。
借着穹顶破洞漏下来的天光，牌子上刻的字格外清楚：
【7号样本转运通道 - 穹顶生物科技 - 非授权进入者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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