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晨雾还没散尽,巷口的青石板泛着潮气,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洇开大片墨色。纪挽站在路灯后,指尖捏着的豆浆袋渐渐凉了,甜腻的豆香混着雾水漫过来,他却没心思管——斜对过的谢宅大门前,几个穿崇德中学校服的男生正靠着墙根晃悠,校服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踮脚往谢宅二楼瞅,嗓门亮得扎耳。
“老大!你再不下来真要迟到了!”黄毛拽着书包带原地转圈,牛仔裤的破洞随着动作晃出白花花的膝盖,“张扒皮的早读课,迟到要罚抄《出师表》的!”
旁边戴耳钉的男生踹了他一脚:“急什么,谢哥的事哪轮得到你催。”话音刚落,谢宅的铁门“吱呀”开了,谢临洲背着单肩包走出来,崇德中学的校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领口的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
“吵死了。”谢临洲揉了揉头发,发梢的碎发垂在额前,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脚下的限量款球鞋在石板上碾过片落叶。
“老大你可算出来了!”黄毛立刻凑上去递烟,被谢临洲扬手拍开。
谢临洲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偏头问身边个戴眼镜的男生:“叶云澈,看见绥之出门了吗?”
叶云澈推了推眼镜,目光往沈家方向扫了圈:“没呢,估计还没起。再说了,哪能让嫂子等咱们,该咱们等嫂子才对。”
“嫂子”两个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纪挽的耳朵里。他攥着豆浆袋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袋被捏出褶皱,温热的液体透过袋子渗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麻。
谢临洲的目光正好扫过来,像雷达般精准地锁定了路灯后的纪挽。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纪挽的眼神冷得像晨雾里的冰,谢临洲却突然笑了,嘴角勾起抹痞气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哟,这不是明澄中学的‘三好学生’吗?”谢临洲朝纪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单肩包滑到胳膊肘,“在这儿学雷锋做好事呢?”
纪挽没说话,只是往沈家大门的方向瞥了眼,脚步却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像在无声地划清界限。
谢临洲嗤笑一声,径首朝他走过来,崇德中学校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沾着露水的落叶。“等沈绥之?”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怎么,昨天没看够?还是怕我今天又‘拐’她去晚渡?”
纪挽的眉峰骤然蹙起,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谢临洲,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谢临洲俯身,两人的距离缩到半臂,他能闻到纪挽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自己身上的烟草味格格不入,“等你什么时候能管得住她,再来跟我谈尊重。”他首起身,冲身后的兄弟挥挥手,“走了。”
经过纪挽身边时,谢临洲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单肩包的金属拉链刮过纪挽的校服,发出刺耳的“刺啦”声。黄毛几人跟在后面,路过时都朝纪挽投来不怀好意的笑,叶云澈还扯着嗓子喊:“嫂子要是晚点出门,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啊——”
纪挽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豆浆袋被捏得彻底变了形。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不能让沈绥之看见他这副样子,不能让她为难。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戾气己经散去,只剩下平静的湖面,只是那湖底,还沉着未消的冰。
这时,沈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绥之背着书包走出来,校服领口的钢笔别得整整齐齐,发梢沾着点潮气,像刚洗过。她看见纪挽时,脚步顿了顿,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像晨雾里绽开的第一朵花。
“等很久了?”她走近时,发间飘来淡淡的洗发水香,混着巷口牵牛花的甜。
纪挽把皱巴巴的豆浆袋往身后藏了藏,露出个尽量自然的笑,只是眼角的肌肉还微微紧绷着:“刚到。”他顿了顿,补充道,“张婶说,今天的豆浆特别甜。”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两人脚边的青石板上,把那些深色的豆汁圆点,晒成了浅淡的痕。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gc0hc-2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