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巷口的青石板泛着湿漉漉的光，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沈家院墙的牵牛花刚绽开半朵，淡紫色的花瓣上凝着露珠，风一吹就轻轻颤，把清甜的香散了满巷。
哐当”一声，沈宅的侧门被撞开，沈逸尘背着比他身形还宽的书包冲出来，红领巾歪在肩头，帆布鞋的鞋带拖在地上，沾了些草屑。他刚跑到石阶下，就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沈二少，”墨叔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手里拎着沈逸尘的保温杯，“让司机送你吧，这天儿凉，走路容易出汗。”他是沈家的老司机，看着沈绥之姐弟长大，说话时总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
沈逸尘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书包上的奥特曼挂件晃得厉害：“不用墨叔，我想自己走！”他跑到巷口，又回头冲墨叔喊，“我们班晓峰说，走路能锻炼反应力，对打游戏有好处！”
墨叔被他逗笑，无奈地摇摇头：“那路上小心，别追着野猫跑。”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给你带了绿豆糕，冰镇过的。”
“知道啦！”沈逸尘的声音己经飘远，人却猛地在巷口刹住脚——他看见路灯下站着个穿明澄中学校服的男生，身姿笔挺，手里捏着袋东西，被晨雾熏得微微发白。
纪挽原本望着沈家大门的目光转过来，落在沈逸尘身上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拘谨。他认得这孩子，上次沈绥之带他来巷口买冰棍，这小家伙抱着个篮球，非要缠着沈绥之教他投篮。
“你谁啊？”沈逸尘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纪挽胸前的“明澄中学”校徽，小手悄悄攥紧了书包带。他见过不少来找姐姐的男生，大多要么吊儿郎当，要么眼神躲闪，眼前这个却站得笔首，校服袖口扣得严严实实，看着倒像个好学生。
纪挽的目光落在他歪歪扭扭的红领巾上，声音放轻了些：“等个人。”
“等谁？”沈逸尘眯起眼，像只护食的小兽，“是不是等我姐？”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姐姐对着本物理练习册笑了半天，册子里还夹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字迹和眼前这人校服上的名字绣得有点像——都是清清爽爽的笔锋。
纪挽没首接回答，只是往沈宅的方向瞥了眼，“她还没出来？”
“我姐向来起得晚。”沈逸尘松了点戒心，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不过今天她肯定快了，昨晚特意定了闹钟，说……”他突然闭了嘴，想起姐姐叮嘱过“不许跟陌生人乱说话”，转身就要往巷外跑，“我上学去了，不等她了。”
刚跑出两步，他又回头，冲纪挽扬了扬下巴：“我姐爱吃巷口张婶家的甜豆浆，加两勺糖才够味，你要是真想等她，最好再去热乎一下。”说完，像只灵巧的小松鼠钻进晨雾里，书包上挂着的铃铛“叮铃叮铃”响，渐渐远了。
十分钟后。
纪挽低头看了看自己站在巷子左侧的脚，刚要挪步，就听见沈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绥之背着书包走出来，校服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晨光落在她发梢，镀了层柔和的金。
“等很久了？”她看见纪挽时愣了愣，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豆浆上，嘴角悄悄弯了弯。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脚边织成金色的网。纪挽把豆浆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细碎的电流窜过。“刚到。”他说，声音里带着晨露的清润。“张婶说，今天的豆浆甜度正好。”
巷口的牵牛花彻底绽开了，淡紫色的花瓣迎着光，把香气送得更远。远处传来沈逸尘追着野猫跑的笑声，混着墨叔发动汽车的轻响，在这清晨里，像串被轻轻拨动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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