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暮色里的疆界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4章 暮色里的疆界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风扇转得有气无力,粉笔灰在夕阳里浮沉,像被揉碎的金箔。沈绥之把练习册塞进书包时,听见后排传来笔袋坠地的声响——纪洄正弯腰捡笔,手指却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椅腿,指甲在木头上留下道浅白的痕。

放学铃刚响,她推椅子的瞬间,书包带突然被人攥住。纪挽站在桌旁,校服领口别着的钢笔帽闪着光,是上周她弄丢又被他找回来的那支。“我送你回家。”

沈绥之抬头撞进他眼里,那里盛着点固执的温柔,像被夕阳焐热的糖。“不用,我自己能走。”她拽了拽书包带,“今天不去‘晚渡’。”

纪挽没松手,指尖着她书包上的小猫挂件,那里还留着他补缝的线头。“跟那个没关系。”他声音压得低,眉峰微蹙——是警告,更像怕她出事的焦灼。

“哥,不等我?”纪洄抱着篮球从后门晃进来,发梢的汗滴在沈绥之的练习册上,晕开个浅痕。他笑盈盈地凑过来,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阴影却在沈绥之脚边织成网,“沈绥之不想让你送,就别硬跟着嘛,像块甩不掉的粘糕。”

纪挽皱眉:“你先去训练。”

纪洄突然收了笑,指尖猛地戳了戳沈绥之的书包侧兜,那里露出半块荔枝糖的糖纸。“可是哥,”他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沈绥之要是偷偷跑去‘晚渡’找谢临洲怎么办?毕竟……”他拖长了调子,往沈绥之耳边凑了凑,“上次她可是跟谢临洲待到关门呢。”

沈绥之猛地推开他:“纪洄你有病!”

纪洄踉跄着后退半步,立刻又笑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我开玩笑呢。”他抱着篮球往门口走,经过纪挽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哥,抓太紧会碎的哦。”

纪挽的脸色沉了沉,拽着沈绥之的书包就往外走。纪洄没拦,只是抱着篮球往楼梯口走,背影绷得笔首,像根被拉满的弓。经过公告栏时,他抬手狠狠捶了下“高一(3)班纪律标兵——纪挽”的奖状,指节泛白。

校门口的车水马龙漫着橘色的光,卖烤红薯的老汉推着车穿过人群,冰糖葫芦的甜香混着汽车尾气飘过来。纪挽把书包往肩上挪了挪,刚好挡住沈绥之被风吹乱的刘海。“这边走。”他拐进条种满老槐树的巷子,落日的碎金透过叶隙落下来,在两人脚边织成网,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干嘛走这条路?"沈绥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到纪挽脚边,被他用鞋尖轻轻勾了回来,"绕远了。"

"不远。"纪挽指了指巷尾,那里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凉瓷冰粉",字迹被岁月磨得发软,边角还粘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去吃碗冰粉。"

沈绥之愣了愣——她只跟林辞提过一次,说7班楼下的冰粉不如巷尾这家老铺子的清爽,当时纪挽明明在埋头做物理题,根本没抬头。

冰粉店的老板娘正用铜勺敲着瓷碗,"叮叮当当"的响,煤炉上的水壶冒着白汽,混着红糖的甜香漫了满屋子。纪挽熟门熟路地报了口味:"两碗红糖的,多加山楂碎。"他把书包放在靠墙的木桌上,椅腿蹭过地面发出"吱呀"声,像在这烟火气里落了脚,目光却始终落在沈绥之身上,看她被热气熏得微微眯眼的样子,嘴角悄悄弯了弯。

沈绥之刚坐下,就看见玻璃门外走进来个人。林辞穿着干净的白T恤,胳膊底下夹着本《高一物理必修》,封面还贴着张奶白色的标签,用黑笔写着"7班学习委员 林辞",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他手里拎着个药袋,看见他们时明显愣了下,脚步顿在门口,耳尖倏地红了。

"林辞?"沈绥之先开了口,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啊,刚下课?"

林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坐下,把物理书小心地放在桌角,书脊朝里,像怕被碰坏似的,药袋悄悄塞进书包侧兜——他攥袋口的手指泛白,大概是后腰的旧伤又犯了。"嗯,刚去办公室交完作业。"他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这家的冰粉确实好吃,上次月考后帮同学讲题,路过买过一次,老板娘还记得我要少放红糖。"

"7班学习委员还管讲题?"纪挽把一碗冰粉推到沈绥之面前,红糖浆在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他用勺子轻轻敲了敲碗沿,"她物理题也总错,动量方向总搞反,要不你顺便教教?"

沈绥之的脸莫名有点烫,用勺子敲了敲纪挽的碗沿,力道却很轻:"要你管。"她低头戳着碗里的山楂碎,听见林辞轻声说:"可以啊,3班和7班晚自习时间差不多,有不会的题,我去找你?"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沈绥之的练习册上,那本摊开的物理题里,有好几道被红笔圈了圈,字迹和纪挽的一模一样。

"不用麻烦了。"纪挽立刻接话,指尖在冰粉碗沿划了圈,留下道浅痕,"她的错题我看就行,我们同班,方便。"

林辞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吃着冰粉,勺子碰到碗底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数着什么。沈绥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体育课上被吓掉的手帕,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你的,早上掉的,洗过了。"

手帕被洗得干干净净,向日葵的针脚在灯光下泛着软白的光,边角还细心地叠成了小三角。林辞接过去时,指尖微微发颤,像碰着什么珍宝,"谢......谢谢。"他匆匆吃完冰粉,看了眼手表,表盘上印着的"7班运动会纪念"字样闪了下,"我得走了,一会我要去趟书店,再晚些,就关门了。"

"去吧。"沈绥之挥挥手,看着他抱着物理书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那本贴着"7班学习委员"标签的课本,在路灯下晃出淡淡的墨香,像他本人一样安静。

暮色漫过沈宅的朱漆大门时,巷口的路灯刚亮起,暖黄的光淌在青石板上,像融化的蜂蜜。沈绥之接过书包的瞬间,身后传来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得像敲在玻璃上——谢临洲倚在老槐树下,黑色风衣的领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印着“崇德中学”字样的黑色T恤,左胸口别着的“高一(4)班”校徽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手里拎着个深棕色纸袋,三瓶黑方的轮廓在袋身绷得笔首,像蓄势待发的箭。“纪挽。”谢临洲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先扫过纪挽攥着书包带的手,再落在沈绥之被路灯照得透亮的发梢上,“这么巧。”

纪挽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半步,侧身挡住沈绥之,校服上的明澄中学高一(3)徽章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有事?”他的声音比巷口的晚风还凉,指尖无意识地着书包上的小猫挂件——那是沈绥之最宝贝的东西。

谢临洲首起身,纸袋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瓶身碰撞的“咔啦”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来还沈绥之的账。”他冲沈绥之抬了抬下巴,嘴角勾起抹惯有的散漫笑意,眼底却藏着点较劲的锋芒,“上周在‘晚渡’,她赢了我三局台球,说好的三瓶黑方。”

“她不喝这个。”纪挽的视线落在纸袋上,像在看什么碍眼的垃圾,“拿走。”

“纪大少爷管得挺宽。”谢临洲往前走了两步,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到半米,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在噼啪作响,“沈绥之的事,用得着你插嘴?”

纪挽的眼神骤然冷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她不想见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崇德中学的‘名人’,还是别来我们这儿晃悠。”

谢临洲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嘲弄:“怎么,怕我把她抢走?况且,我家也住在这一片。”他突然倾身,刻意压低声音,只有纪挽能听见,“上次在‘晚渡’,她可是跟我聊到后半夜,你知道她最讨厌物理老师拖堂吗?你知道她……”

“够了。”纪挽猛地攥住谢临洲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皱了眉,“离她远点。”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死死钉在谢临洲脸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临洲挣开他的手,手腕上己经留下道红痕。他拍了拍被攥皱的衣袖,忽然冲沈绥之扬了扬纸袋:“东西放这儿了,来不来随你。”说完转身就走,皮鞋声在巷口拐了个弯,混进远处的车水马龙里,像从未出现过。

纪挽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股未散的戾气。沈绥之轻轻拽了拽他的校服衣角:“我进去了。”

他这才回过神,眼底的冰碴瞬间融成温柔的水。“明天……”

“我会等你。”沈绥之打断他,转身推开门时,听见纪挽在身后轻轻“嗯”了一声,像片羽毛落在心尖上。

门内的玄关亮着暖灯,沈绥之摸出书包侧兜的荔枝糖,糖纸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和纪挽刚才挡在她身前时,眼里的光一个颜色。巷口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带着点少年人没说出口的执拗,在暮色里轻轻漾开。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gc0hc-2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