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热浪裹着塑胶跑道的焦味滚过来，晒得单杠的铁管发烫，碰一下能烫出红印子。操场边的梧桐树叶蔫头耷脑地垂着，高一（3）班的队伍刚测完百米跑，三三两两地散在树荫下，沈绥之扶着栏杆喘气时，校服领口的“3班”徽章随着呼吸起伏，发梢的汗珠滴在跑道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很快又被蒸腾的热气烤干。
“绥之。”
林辞的声音从香樟树的阴影里钻出来，带着点树叶的凉意。沈绥之抬头，看见他手里捏着瓶冰镇橘子汽水，瓶身凝着厚厚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校服领口的“7班”徽章歪了，是刚才跑800米时晃的。
“给。”林辞把汽水递过来，指尖离她的手还有半寸就停住，像怕越界，“刚从小卖部冰柜拿的，冰的。”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那里沾着点跑道细沙，是冲刺时溅的，“擦一下？”他掏出块绣着向日葵的手帕，是沈绥之开学时送的，当时她说“3班教室在7班斜对门，有事喊我就行”。
沈绥之刚要接，手腕就被人轻轻拽了下。纪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眉心，校服上的“3班”字样被汗水浸得发深。“老师让领跳远号码牌了。”他声音压得低，指尖还沾着沙粒，是刚才帮同学摆测绳蹭的，“该过去了。”
沈绥之回头瞪他：“等会儿，我跟林辞说两句话。”她挣开纪挽的手，刚要去接手帕，就见纪洄抱着篮球从队伍里晃出来，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印着“3班”的T恤。
“哟，7班的林辞同学也在啊。”纪洄把篮球往地上拍得“咚咚”响，阴影在林辞脚边画着圈，“刚才看你跑800米差点摔倒，要不要我们3班的体委（指纪挽）教教你？”他笑得一脸无害，眼睛却在沈绥之和林辞之间溜了个遍。
林辞的脸瞬间白了，攥着手帕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去年被堵在3班和7班之间的楼梯间时，他就是这样浑身发僵，首到沈绥之从3班教室冲出来，把他护在身后。
“纪洄！”沈绥之往前站了半步，下意识地把林辞往身后挡了挡，“别瞎说。”她的校服袖口蹭到纪挽的胳膊，两人都顿了顿，纪挽的耳尖悄悄红了。
纪洄挑眉，故意把篮球往林辞脚边扔，吓得林辞猛地一颤。“不好意思啊，手滑。”他弯腰捡球时，声音压得像耳语，只有林辞能听见，“不过你躲在女生身后的样子，跟去年在楼梯间一模一样啊……”
林辞的嘴唇突然哆嗦起来，攥着汽水的手一松，瓶子“啪”地掉在地上，橘色液体溅了他一裤脚。“我……我先走了。”他转身就跑，后背挺得笔首，却透着股仓皇，手帕从口袋滑出来，向日葵在阳光下翻了个面，像被踩扁的星星。
“林辞！”沈绥之想去追，却被纪挽拉住。“别去了。”纪挽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他现在需要自己静一静。”他看着沈绥之皱紧的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刚才纪洄说那句话时，他看见林辞的肩膀抖得像片落叶，也看见沈绥之护着林辞的样子，像道无形的墙。
沈绥之甩开他的手，弯腰捡那块向日葵手帕。布料被汽水浸得发皱，针脚里卡着细沙，像藏着没说出口的委屈。“纪洄就是故意的！”她的声音有点哑，“还有你，刚才拽我干嘛？”
纪洄抱着篮球走过来，刚好听见这句。“我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地耸耸肩，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我就是跟林辞同学打个招呼啊。倒是哥你，”他突然凑近沈绥之，用只有3班同学能听见的音量说，“刚才看林辞跟你说话时，脸都快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7班的抢了我们3班的人呢。”
周围传来同学低低的哄笑，沈绥之的脸“腾”地红了，又气又窘，攥着手帕的手指捏得发白。纪挽突然往前站了半步，挡住纪洄的视线，声音平平的却带着股劲：“别瞎闹，去领号码牌。”他把自己的号码牌往沈绥之手里塞，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3号，快到你了。”
沈绥之捏着那块印着“3”的硬纸板，指尖的温度把边缘熨得微微发卷。她瞪了纪洄一眼，转身往跳远区走，经过纪挽身边时，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却没看见纪挽望着她背影时，眼底悄悄漫开的温柔——像刚才她护着林辞时，眼里的认真。
纪洄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嗤笑一声，把篮球往地上一砸。3班的队伍里，有人在讨论刚才的事，说纪挽肯定是吃醋了。他捡起球，拍着往跳远区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追不上前面那两个并排的身影——那里，沈绥之正拿着号码牌敲纪挽的胳膊，而纪挽低着头，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像被风吹软的糖。
林辞的身影早己消失在7班队伍里，那摊橘色的汽水渍被太阳晒得发白，像块干涸的泪渍。沈绥之把手帕塞进校服口袋时，指尖触到个硬硬的东西，是早上纪挽塞给她的荔枝糖，糖纸在汗湿的布料里泛着微光，像颗藏在3班时光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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