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在练习册上投下一圈暖黄,纪挽盯着草稿纸上那个模糊的笑脸看了很久。笔尖在桌面划过时,带起一点细碎的橡皮屑,像刚才巷口被风吹散的巧粉,轻飘飘地落在指缝间。他抬手弹了弹,屑末落在深色校服裤上,几乎看不见,倒让他想起沈绥之发间沾着的白痕——那时她仰头看他,他没敢说,只悄悄往她那边靠了靠,想借影子替她遮住。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石榴树的叶子垂在枝头,叶尖凝着的露水偶尔滴落,“嗒”地打在楼下的遮阳棚上,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纪挽忽然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金属合页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顿了顿,放轻了动作,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件校服外套搭在衣柜横杆上,袖口的校徽被夜风揉得更歪了点,布料上还留着沈绥之踩过的褶皱,像她刚才在巷口踩出的浅浅脚印。他伸手拎起外套,指尖触到衣襟内侧时,忽然停住——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是她拢着外套时,胸口捂出来的温度,混着皂角香,比浴室里的暖风机更让人心里发暖。
纪挽把外套叠得方方正正,领口对齐,袖口掖得严丝合缝。叠到第三下时,指腹蹭过袖口的巧粉白,那点白比刚才淡了些,却像生了根似的,在布料上留下半透明的印子。他想起沈绥之数这些白痕时,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在数天上的星星。
收纳盒放在衣柜最上层,塑料盒盖边缘磕了个小缺口,是去年搬书时撞的。纪挽踮脚把外套放进去,刚好压在最底下那张台球比赛奖状上。奖状边角卷着毛边,红色印章被岁月浸得发暗,此刻被外套压住一角,倒像是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拢住了。
回到书桌前,手机屏幕暗着,像块浸在水里的墨玉。纪挽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亮起的光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刚才在酒吧攥着球杆太用力,指节还泛着点白,此刻捏着手机,力道却轻得像握着颗易碎的糖。
微信置顶的头像还亮着,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猫瞪着圆眼睛,嘴角被沈绥之用马克笔涂得来,像在嘲笑他此刻的犹豫。他点开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了又闪,打了“作业写完了吗”,觉得太刻意;打了“明天天气凉”,又觉得太啰嗦。最后删到只剩三个字,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指腹的薄茧蹭过玻璃屏幕,有点涩。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嗡”地震了一下,震得桌角的橡皮滚出去半寸。纪挽几乎是弹起来抓住手机的,屏幕上跳出沈绥之的消息提示,背景是她惯用的粉色气泡,像颗炸开的糖。
点开是张照片,拍得歪歪扭扭的,大半是窗框的木头纹理,角落里漏出块墨蓝色的夜空,几颗星星挤在一块儿,亮得像她下午塞给他的荔枝糖。下面跟着行字,字体圆圆的,末尾画了个冒泡泡的小鱼:“刚看见星星不抖啦,纪同学要不要也看看?”
纪挽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忽然笑了。他走到窗边,慢慢推开一条缝,夜风卷着草木的潮气涌进来,吹得台灯的光晕晃了晃。抬头时,正看见斜对面那栋楼的三楼亮着灯,窗帘没拉严,透出块暖黄的方形光斑,里面有个小小的影子在动,像在踮脚够窗台。
他飞快地打字,拇指按在屏幕上,带出点颤:“看见了。”想了想,又补了句,“你的窗台该擦了,玻璃上有手印。”
那边几乎是立刻回了个炸毛的小猫表情, followed by (紧接着)一句:“要你管!”后面却跟着个偷偷笑的表情,像怕他真生气似的。
纪挽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首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耳尖的红。他把手机放回桌角,这次拿起笔时,笔尖落在纸上的力道都稳了些。草稿纸上的公式一行行铺开来,清晰得像巷口被月光照亮的路。
不知写了多久,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纪挽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发现校服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他走过去,指尖拂过袖口的校徽,金属边缘被磨得很光滑,是他打球时总蹭桌沿蹭的。
忽然想起沈绥之拽他后领时,指尖划过的就是这里。那时她的指甲刚修剪过,圆润的指尖带着点温热,像颗刚剥开的荔枝,软得让人不敢碰。
他把外套重新挂回衣柜,这次特意抚平了所有褶皱。收纳盒盖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把什么珍贵的东西锁了起来。里面的奖状还在,却好像被那点皂角香和荔枝甜浸得软了些,不再是硬邦邦的骄傲,倒多了点说不清的温柔。
晨光漫过窗台时,纪挽看见练习册的扉页上,不知何时被笔尖戳了个小小的洞,像颗没说出口的心事,藏在纸页深处,却在光线下,透出点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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