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酒吧门，晚风裹着酒气撞过来，沈绥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头顶突然罩下来片阴影，带着熟悉的皂角香——是纪挽的校服外套，袖口还别着歪歪扭扭的校徽，布料上沾着点没拍干净的巧粉白。
“干嘛？”沈绥之扒拉着外套边缘，露出半只眼睛瞪他。路灯的光落在纪挽下颌线，把他抿紧的嘴角照得格外分明，显然还在生闷气。
“挡挡。”纪挽的声音硬邦邦的，转身往巷口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沉，像在跟谁较劲。
沈绥之赶紧跟上，外套滑到肩膀上，她顺手拢了拢，闻到衣襟上混着的粉笔灰味——上周他帮老师搬作业本，袖口沾了灰，还是她帮着拍掉的。“同桌，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她快走两步追上他，“我以为你早回家做卷子了。”
纪挽没回头，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咚”地撞在垃圾桶上。“路过。”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股没散的气。
沈绥之停下脚步，拽了拽他的校服后领，力道不大，却把他拽得顿了顿。“纪挽，”她仰头看他，路灯的光刚好落在她睫毛上，“谢临洲就是我家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懂吧？跟我哥似的。”
纪挽的肩膀还绷着，耳朵却悄悄红了，被路灯照得像涂了层浅粉。他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沈绥之忽然笑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下午便利店买的，荔枝味的，“喏，赔罪。”她把糖塞到他手心里，指尖碰到他指腹的薄茧，还带着巧粉的凉意，“刚才在里面，我不该跟他说那么多的。”
纪挽低头看掌心的糖，透明糖纸在路灯下泛着光，糖块的棱角硌着掌心。他捏了捏，没说话，却往她这边靠了半步，刚好能让她不用仰头就能看见他的表情——眉峰还是皱着，但眼底的冰好像化了点。
“他那人就那样，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沈绥之跟着他慢慢走，校服外套太长，下摆拖到地上，她踩着边缘往前走，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猫，“再说了，他哪有你厉害啊，歪打都能进球，比我上次看见的台球厅老板还神。”
纪挽的嘴角终于动了动，极轻微地往上挑了挑，又很快压下去，伸手把她肩上滑下去的外套拉了拉：“走路看路。”声音还是有点硬，却没了刚才的冷意。
沈绥之“哦”了一声，眼睛却亮晶晶地瞟他，看见他偷偷把那颗荔枝糖剥开，塞进了嘴里。酸得他睫毛颤了颤，却没吐出来，只是往她这边又挪了挪，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像两棵靠得很近的树。
巷口的风吹过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沈绥之忽然想起刚才在包厢里，纪挽替她拉肩带时，指尖停在扣上的样子，像怕碰碎什么珍宝。她低头踢着石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外套领口的皂角香钻进鼻子里，比酒吧里的威士忌好闻多了。
巷口的路灯坏了半盏，光斜斜切下来，把两人的影子裁成两段。纪挽的校服外套落在沈绥之肩头，薄荷柚子香漫过她鼻尖时，檐角的月亮刚好探出云层，在衣料的褶皱里投下片碎银。
“你在气？”沈绥之的指尖勾住外套袖口，校徽的金属边硌着指腹，像颗没说出口的设问。
纪挽踢开脚边的啤酒罐，铁皮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夜蛾。“没有。”他说，目光却黏在她露在外面的脚踝上——刚才在酒吧没注意，她穿的是一双Nike与某知名设计师联名的限量款篮球鞋，以深邃的黑色为主色调，鞋身的皮革泛着高级的哑光质感，金属配饰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鞋面上的独特纹理如同神秘的符文，张扬又独特。鞋上沾了块巧粉，白得像落在泥里的星。
沈绥之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剩下的糖，“喏，给你。”她塞进他手心，“谢临洲真就住隔壁楼，小时候抢我糖吃，现在还抢，跟个没断奶的似的。我都把我剩下的糖都给你了，别生气了嘛？同桌！”
纪挽的手指蜷了蜷，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颗荔枝糖，掌心残留的荔枝糖香，在晚风里慢慢漾开。他没看她，却伸手把她肩上的外套又扯了扯，刚好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双弯起来的眼睛，映着檐角的月，亮得像浸在水里。
“走路别总看脚。”他说，声音比刚才软了些，“你牵紧我的衣角，别迷路了。”
沈绥之“哦”了一声，却故意往路边的草丛里蹭了蹭，鞋跟带起的草叶扫过他的裤脚。纪挽的喉结动了动，没躲开，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让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叠成片，像幅被夜雾打湿的画。
外套上的巧粉被风吹得簌簌落，混着他袖口的粉笔灰，落在沈绥之的发间。她没拍掉，就着月光数他校服后领沾着的白痕——原来刚才在台球厅，他真的藏了好多没说出口的在意，都变成了衣上的尘，轻轻巧巧，却在风里，落得满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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