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落袋的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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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未落袋的黑球

 

包厢的门没关严,漏进些走廊的霓虹,在地板上投下道晃动的光带,像条不安分的蛇,鳞片似的光斑扫过谢临洲敞开的衬衫领口,又爬上纪挽校服的纽扣,明明灭灭地跳。吧台上的冰桶空了大半,融化的冰水顺着桶壁往下淌,在地毯上积出深色的渍,混着散落的烟蒂,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和沈绥之发间的香水味缠在一起,成了种说不出的呛。唱片机的指针在唱片上跳了跳,划痕处的杂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沙沙”声里裹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车鸣,把包厢里的空气搅得更沉,压得人胸口发闷。

唱片机的卡壳突然弹开,萨克斯的旋律跌跌撞撞涌出来,刚好接住谢临洲俯身的动作。他这次没急着开球,指尖在白球上绕了圈,指腹的薄茧擦过球面,留下道浅痕,像是在丈量它与黑球的距离。银链的坠子垂下来,在台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晃,碰着黑球的那一刻,他睫毛颤了颤,眼里闪过丝算计。

“绥之,”他头也没抬,声音裹在旋律里,像块浸了水的海绵,“你说,这次他还能靠运气吗?”

沈绥之没应声,目光落在纪挽的袖口。方才被校徽磨红的地方,此刻正渗出汗珠,顺着手腕的弧度往下滑,把校服的布料洇成深一块浅一块的印子,像幅晕开的水墨画。他的手重新握住球杆,指腹在杆头擦巧粉的动作慢了些,却比刚才更用力,粉沫簌簌落在台面上,沾在他校服裤脚的折痕里,像撒了把碎雪。

“砰——”

谢临洲的开球比上次更狠,杆头抽离的瞬间,他小臂的肌肉绷紧,银链被带得飞起来,又重重砸回手腕。白球撞在库边弹回来,带着颗红球首奔中袋,红球滚过的地方,台呢的绒毛倒下去一片,露出底下浅黄的布底。纪挽盯着那颗红球滚过的轨迹,突然侧身,球杆从腋下穿过去,用一种近乎怪异的姿势架在台面上,校服的后领被扯得变形,露出小块汗湿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沈绥之倒吸口凉气,舌尖尝到点铁锈味——是方才咬唇太用力。她见过谢临洲这样打缩杆,可纪挽……他连握杆的食指都没搭对位置,这分明是胡闹。

谢临洲嗤笑刚到嘴边,就被“咔嗒”一声打断。红球卡在袋口的瞬间,纪挽的白球突然变向,擦着黑球滚向顶袋,顺带撞走了挡路的粉球。粉球落袋的脆响,和唱片机里萨克斯的高潮叠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麻,沈绥之看见台呢上的巧粉被震得扬起细尘,在光里打着旋。

“运气好到犯规。”谢临洲的指节捏紧了球杆,指腹的茧子陷进杆身的木纹里,银链勒进手腕,留下道红痕,像条细小的蛇。

纪挽首起身,手背抹过额头的汗,巧粉在眉心蹭出道白印,像块没化的雪。“规则没说姿势不对算犯规。”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脖颈上的青筋还没下去,带着股没散的劲。

沈绥之忽然想起上周放学,她撞见纪挽在校门口的台球摊前站了很久。那时他背着书包,校服拉链拉到顶,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手指在裤缝里动来动去,像是在模仿摊主架杆的姿势。她还笑他老古董,冲他喊“走了”,他回头时,耳根红得像被太阳晒过——原来不是没碰过,是藏得太好。

谢临洲的球杆突然指向黑球,杆头离球面只有半寸:“该决胜负了。”他的动作快得像闪电,杆头带着风声撞向白球,沈绥之下意识闭上眼,睫毛上沾着的巧粉抖下来,落在手背上。再睁开时,看见白球停在黑球后方半寸的地方,而纪挽的球杆,正稳稳顶在白球的另一侧,杆头的巧粉蹭在白球上,留下个淡白的印。

两人的影子在台面上交叠,纪挽的校服袖口沾着台呢的绿,谢临洲的银链缠着球杆的影,还有沈绥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刚好碰到台呢边缘的巧粉,沾了点白,像不小心蹭到的月光。

“现在,”纪挽的声音压过了萨克斯,带着点喘,却异常清晰,“谁先动黑球,谁输。”

谢临洲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包厢的玻璃镜上,弹回来时带了点回音:“你赢了。”他把球杆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杆头的巧粉溅起来,落在沈绥之的鞋尖,“不过绥之,之前欠你的黑方我还是会兑现的。”

纪挽没看他,转身走向沈绥之,伸手替她把滑到肘弯的肩带拉上去。他的指尖带着巧粉的凉意,触到她皮肤时,沈绥之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只觉得那点凉顺着锁骨往下钻,熨平了方才发慌的心。

“走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什么,指尖还停在她的肩带扣上,没敢再动。

经过吧台时,沈绥之看见那杯威士忌还在晃,琥珀色的液体里,映着两颗纠缠的影子——一颗是她的吊带蕾丝边,勾着点灯光;一颗是纪挽校服上的白印子,沾着些巧粉。唱片机的旋律渐渐低下去,像根被拉长的线,在两人身后慢慢垂落,为这场没打完的球,拉上缓慢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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