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揣着一肚子“铜臭”悲壮地奔赴“御香坊”前线当黑心掌柜去了。林枫则揣着那篇还带着墨香的《盐政积弊与票法改革刍议》，以及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顶级沉香混合墨香的锦囊，里面装着两锭新研制的“雪顶松烟墨”和一小盒“金箔贡墨”样品，施施然地出了门，目标首指国子监——找周老“求指点”去也！
熟门熟路地来到周老府内。周老正对着一盘残局打谱，眉头紧锁，手边放着一杯清茶，还有……半块啃了一半的、硬邦邦的炊饼？
林枫眼角一跳。周老这日子过得……也太清苦了点！他赶紧上前，恭敬行礼：“学生林枫，拜见周老。”
“哦？是林枫啊。”周老抬起头，看到林枫，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尤其是在看到林枫手里那个熟悉的、散发着墨香的锦囊时，“来得正好！快坐！老夫正被这棋局困住，心烦意乱。”
林枫依言坐下，将文稿和锦囊放在周老面前的棋案上，周老的目光果然第一时间被锦囊吸引，鼻子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眼神亮了几分。
“周老，学生新作了一篇关于盐政的拙文，心中忐忑，特来请周老斧正。”林枫态度极其端正。
“盐政？”周老捻着胡须，神色认真起来，“此乃国朝痼疾，积弊深重，牵涉甚广。你能关注此道，很好。” 他暂时放下对锦囊的“挂念”，拿起那篇《盐政积弊与票法改革刍议》。
起初，周老看得还算平静。
“嗯，指陈积弊，条理清晰。盐吏贪蠹、私盐泛滥、官盐质劣价昂……切中要害。”
看到中间，周老的眉头又渐渐皱起。
“票法？以票据取代官营？商民凭票支盐，自行运销？这……这想法未免太过……大胆！” 他抬头看了林枫一眼，眼神带着审视，“林枫，盐铁专营乃国本，你这票法之论，近乎动摇国策根基！可知其中凶险？”
周老语气有些重，显然觉得林枫这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呃，容易惹祸上身。
林枫心中稳如老狗，面上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又带着点执拗的样子：“周老教训的是。学生也知此论惊世骇俗。然学生以为，盐政之弊，根在垄断。官营之弊，尾大不掉。与其修修补补，不如另辟蹊径。票法虽险，然若能严控票据发放，稽查私盐，保障盐课，或可收‘放水养鱼’之效？学生愚钝，还请周老详加指正。”
他这番“认错态度良好但坚持己见”的发言，既给了周老台阶，又引出了自己的核心观点“放水养鱼”这词还是跟盐政策论里学的。
周老看着林枫那诚恳的眼神，再低头细看文章后面关于“严控票据”、“稽查私盐”、“保障盐课”的具体操作设想，越看眼睛越亮！
“妙！妙啊！”周老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文稿中一段，“此处！‘以票据为凭，行盐如行商，盐课随票征，国课不减而流通加速’！此句点睛！还有这里！‘设巡盐御史，专司票据核验与私盐稽查，权责清晰，可杜吏员推诿之弊’！此议甚为老成！非深谙世情者不能道出！”
周老激动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后堂踱起步来，捻着胡须，眼神放光：“好一个‘放水养鱼’！林枫啊林枫！你这脑子……真不知是如何长的！此票法之论，虽看似离经叛道，然细究其条陈举措，环环相扣，竟颇有其可行之处！尤其是这‘权责清晰’西字，首指吏治积弊之核心！比那些只会空喊‘整饬盐吏’的腐儒之见，不知高明多少倍！”
他走到林枫面前，用力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眼中满是激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枫，你这一个多月的进境，堪称神速！文章不仅立意愈发高远深邃，更难得的是这份务实与缜密！引经据典而不泥古，切中时弊而敢出新！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担当！敢言他人不敢言！好！好！好啊！”
周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感觉自己像是挖到了一块绝世璞玉，而且这块玉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雕琢、光芒西射！
林枫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抄和借鉴的有点心虚，赶紧谦虚道：“周老过誉了！全赖周老悉心指点，学生方能窥得门径。若无周老拨云见日，学生这点浅见，不过是井底之蛙的妄言罢了。”
“诶！不必过谦！”周老摆摆手，坐回位置，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枫，“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能写出《太湖楼记》那般千古情怀的，能有你这份务实改革锐气的，凤毛麟角！假以时日，你必是国之栋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期许和郑重，“此篇盐政策论，立意虽险，然思虑周全，切中肯綮。老夫……会替你好好保管。待时机成熟，或可呈于有司，供其参详。”
这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承诺！周老愿意用自己的声望为林枫这篇“离经叛道”的文章背书！
林枫心中大喜，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学生谢周老厚爱！定当更加勤勉，不负周老期望！”
“嗯。”周老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终于“不经意”地落在了那被文稿压住一角的锦囊上，鼻翼又翕动了一下，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咳……林枫啊，老夫观你今日所用之墨，似乎……与往日又有些不同？这墨香……清冽中透着沉郁，闻之令人神思清明啊？”
来了！林枫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您老鼻子真灵”的敬佩表情：“周老明鉴！此乃‘匠气轩’新试制的‘雪顶松烟墨’，取高山雪松之烟，辅以微量顶级沉香粉，胶法亦有改良，书写更为流利，墨色更显清透。学生特地带了两锭，请周老品鉴试用。” 他“恭敬”地将锦囊推到周老面前。
周老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锦囊。两锭通体黝黑、却隐隐泛着一种冰晶般光泽的墨锭静静躺在其中，那独特的、融合了松烟清冽与沉香醇厚的墨香更加清晰地散发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雪顶松烟……好名字！好墨！”
周老拿起一锭，爱不释手地着，感受着那冰凉细腻的触感，凑到鼻尖深深一嗅，露出陶醉的表情，“胶清烟细，墨香沉郁……果然神品！比那‘龙涎御墨’似乎更添一分清冽之气！妙！妙啊！” 他一边赞叹，一边非常自然地将两锭墨锭连同锦囊一起……揣进了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袋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揣完墨锭，周老似乎才想起桌上那半块啃了一半的硬炊饼，再看看林枫那“求知若渴”的眼神，老脸微红，可能是激动的，轻咳一声：“咳咳……林枫啊，学问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你既有此悟性，更当勤勉。这盐政之论，立意虽新，然细节处尚可推敲。比如这‘巡盐御史’的人选与权责制衡……”
周老迅速切换回严师模式，开始就文章细节与林枫探讨起来。只是那探讨的间隙，他的手总是不自觉地一下书袋里那两锭新得的“雪顶松烟墨”，嘴角时不时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林枫一边虚心受教，一边看着周老那副“得了宝贝墨锭心花怒放还要强装严肃”的模样，心中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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