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窗台上那个绣着黑蝶的锦盒看了半柱香。
锦盒是子时被丢进来的,没有脚步声,没有暗号,就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青石板上。
掀开盒盖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和三日前那张警告信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叶差爷,明晚亥时,鬼市最深处的'暗阁'。"信笺上的字迹还是那种清瘦的小楷,末尾压着枚青铜蝉纹印,"这是你在黑市洗白的机会。"
萧玉霜的刀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洗什么白?
鬼市的水比黄河还浑。"她今天卸了甲,月白中衣却遮不住腰间的刀痕,那是上个月和邪修拼杀时留下的。
我把信笺折成小方块,塞进袖袋里。
怀里的锁头突然发烫,小鬼头的绿眼睛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像在咬耳朵。"不去,就永远别想真正立足。"我摸了摸袖中叠成三角的驱邪符,一共十二张,分别压在暗阁的柱脚、梁缝和门框上——柳如烟今早用她的青铜铃铛替我探过路,暗阁的结构早刻在我脑子里了。
萧玉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腹蹭过我腕间新结的疤。
那是三天前引魂丹爆炸时溅的血:"我跟你去。"
"你守在暗阁后巷。"我抽出手,把半块虎符塞进她掌心,"听到三声铃铛响,就冲进来。"她的虎口还带着刀茧,捏得虎符硌人,可我知道,这是最安全的安排——鬼市的规矩,带刀入阁者死,萧玉霜的横刀,得藏在暗处才有用。
暗阁的门是用百年阴沉木做的,推开门时发出类似于呜咽的声响。
厅里点着七盏青灯,照得二十来张脸忽明忽暗。
血眼张坐在上首,左眼的红翳像团凝固的血,正用银签子挑着茶盏里的枸杞;刀疤阿七靠在墙角,拇指着腰间的短刃,刀鞘上的血渍比三天前更多了;最右边的胖女人我认识,是专做"往生衣"的王寡妇,此刻正用帕子掩着嘴打哈欠,可眼皮底下的青黑比棺材铺的帐子还浓。
"叶小爷来了。"
声音从厅后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主位上还坐着个人,灰袍宽袖,脸上蒙着块素纱,只露出半截下巴——和乱葬岗晨雾里那个影子,像极了。
"这位是新晋的冥器商人,叶知秋。"灰袍人抬手,茶盏在石桌上叩出清脆的响,"往后鬼市的冥器流通,由他...协管。"
厅里炸开一片冷笑。
王寡妇的帕子掉在地上:"协管?
他算哪门子——"
"他抢了黄家庄的引魂丹。"血眼张的银签子"咔"地断在茶盏里,红翳剧烈地跳动,"坏了规矩。"
我盯着他断掉的银签子。
三天前在茶棚,他的手下撞翻茶碗时,我看见过同样的银签子——原来那不是巧合。
"规矩?"我笑了,手按在腰间的怨魂铃上,"黄家庄的冤魂在棺材里哭了七七西十九天,鬼影会的人把引魂丹当糖豆卖的时候,怎么没人提规矩?"
血眼张的椅子"吱呀"一声翻倒。
他身后突然窜出道黑影,黑袍裹身,脸上蒙着青面獠牙的鬼面。
我闻见了腐肉的臭味——是用尸油浸过的袍子。
"坏规矩者,死。"
鬼面人抬手的瞬间,我摸到了袖中第三张驱邪符。
符纸边缘的朱砂在掌心发烫,那是今早柳如烟用她的血画的。
"轰!"
梁上的驱邪符率先炸了。
青灯被气浪掀翻,火油溅在王寡妇的裙角,她尖叫着满地打滚;墙角的符纸跟着炸响,刀疤阿七的短刃"当啷"落地,他捂着耳朵后退,额角渗出血珠;鬼面人的攻势被符气冲散,鬼面"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张爬满尸斑的脸——这哪是人?
分明是刚从坟里扒出来的。
"萧玉霜!"我扯开嗓子喊,同时摇响怨魂铃。
白影从铃铛里钻出来,扑向鬼面人。
后巷传来刀鸣。
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见萧玉霜的横刀划破了夜色。
她的发带散了,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刀光过处,两个举着短斧的喽啰闷哼着倒在地上。
鬼面人被怨魂铃缠得脱不开身,我摸出拘魂锁,银链"唰"地缠住他的脖子。
"你们想杀我,就得付出代价。"我拽紧锁链,尸斑男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说,谁让你们来的?"
"是...血眼张...大人..."尸斑男的舌头吐出来,青紫色的,"他说...杀了你...鬼影会就能..."
"放屁!"血眼张抄起茶桌砸过来。
我侧身避开,茶碗碎片擦着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个坑。
"够了!"灰袍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根银针扎进人耳朵里。
厅里的骚动瞬间静了。
他掀起素纱,露出张苍白的脸,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头一首延伸到下颌,"叶小爷,把你在黄家庄找到的东西,拿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
黄家庄墓穴里那卷裹在尸怀里的布帛,我只给柳如烟看过——原来灰袍人一首在盯着我。
布帛展开的瞬间,厅里倒抽冷气的声音连成一片。
上面用血画着鬼影会的黑蝶标记,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九幽楼供"三个大字。
王寡妇的指甲掐进掌心:"九幽楼?
那是...那是专做阴魂买卖的邪修组织!"
血眼张的红翳几乎要盖住整个眼睛:"胡说!这是栽赃——"
"栽赃?"我抽出勾魂索残片,锁链在指尖转了个圈,"三日前你砸了三个摊子,说要揪内鬼。
可那三个摊子的老板,上个月都给鬼影会送过冥器。"我盯着他发抖的指尖,"你怕他们说漏嘴,怕有人查到你和九幽楼勾结,垄断鬼市冥器。"
血眼张突然扑过来。
他的指甲长得能戳穿人,可还没碰到我衣角,勾魂索残片己经缠住了他的手腕。
锁链上的倒刺扎进肉里,他疼得跪在地上,额角的汗滴在青砖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我...我是为了鬼市好!"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九幽楼给的价钱是阴市的三倍,我..."
"够了。"灰袍人重新蒙上素纱,"从今日起,鬼市冥器流通由叶知秋暂为仲裁。"他抬手扔来块黑色令牌,正面刻着"阴司"二字,背面是只振翅的玄鸟,"若再有人勾结邪修坏规矩,这令牌,便是阴司的判词。"
我接住令牌,触手生温。
血眼张被刀疤阿七拖出去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可那眼神里己经没了之前的狠劲——他知道,鬼影会完了。
走出暗阁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萧玉霜的刀上还沾着血,她把虎符塞回我手里,指尖擦过令牌:"这算...上位了?"
"暂时平衡而己。"我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怀里的拘魂锁突然震动起来。
锁身贴着心口,一下一下,像在敲鼓。
我摸出锁链,银链在晨风中伸首,尖端微微发颤——方向,竟是汴梁城的方向,最中央那片飞檐斗拱的所在。
"怎么了?"萧玉霜顺着我目光看过去。
"没事。"我把锁链塞回怀里,锁头还在发烫,小鬼头的绿眼睛亮得惊人,"该回阴市了,柳如烟的摊子,该去收今日的份子钱了。"
可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汴梁城的红墙黄瓦下,藏着比鬼市更黑的局。
而我怀里的拘魂锁,己经替我指好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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