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梁上的阴影晃了晃,月光穿云的刹那,我看清那是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
那人顺着房梁溜下来时,鞋跟在木头上刮出刺啦声,像指甲挠过棺材板。
"跟我走。"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铜钱,伸手时袖口滑下截手腕——青灰色,皮肤下隐约有条条黑筋,像被泡烂的树根。
萧玉霜的刀压在我肩后,刀锋凉得渗骨:"你是谁?"
灰袍人没看她,目光首勾勾钉在我怀里:"叶小友在阴市抢了孟婆汤碗,拍走无常拘魂锁,当真是好手段。"他指尖叩了叩自己太阳穴,"昨夜破庙外,你用隐身符躲我,我可记着呢。"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昨夜那团绿眼睛的鬼物,原来不是鬼,是他?
"你到底要什么?"我捏紧拘魂锁,锁头的小鬼头咬着我掌心,疼得清醒。
"带你去该去的地方。"他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令牌,上面刻着歪扭的鬼画符,"地下黑市引路人,这令牌,你接不接?"
萧玉霜的刀往前送了半寸:"知秋——"
"我接。"我打断她。
阴市的追杀还没消,刚才那些黑衣人身上的腐臭阴气,和血眼张如出一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鬼。
与其被人堵在阴市绞杀,不如主动趟这浑水。
灰袍人嘴角扯了扯,算个笑:"聪明。"他转身往柴房后墙走,抬手在砖缝里一抠,整面墙"咔"地裂开道缝,霉味混着潮气扑出来。
萧玉霜拽住我袖子:"你确定?"她指尖发颤,我知道她想起了老将军——被邪修暗算时,也是这样的密道,这样的未知。
"我有数。"我反手握住她手背,掌心的拘魂锁突然发烫,像在催我做决定。
地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灰袍人在前头打着火折子,火光映得墙根的青苔泛着幽蓝。
萧玉霜的刀鞘不断磕在砖墙上,每声脆响都像敲在我心上。
走了大概半柱香,头顶传来闷闷的脚步声,灰袍人停住:"到了。"
他抬手一推,头顶的青石板"轰"地翻起,月光漏进来时,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哪是黑市?分明是座埋在地下的鬼市。
青瓦棚子连成一片,灯笼全是白纸糊的,火苗在里面诡异地扭曲着。
摊位上摆着用红绳捆的瓷瓶,瓶里飘着披头散发的鬼;有个白胡子老头在卖竹简,封皮上的血字我认得——《养鬼十诫》;最里面的金漆柜上,镇着块泛着幽光的石头,石纹像极了黄泉河的波纹。
"黄泉石。"灰袍人顺着我目光看过去,"能养鬼修,也能镇阴脉,价码嘛......"他笑了笑没说完。
我喉咙发紧。
阴市卖的是残次品,这里......是真正的阴物交易场。
"跟我来。"灰袍人带我们钻进最里面的木楼,二楼雅间里摆着檀木案,案上放着个青铜手炉,炉里烧的不是香,是纸钱。
"小友带了什么货?"他坐下来,指节叩了叩桌面。
我摸出拘魂锁。
锁头的小鬼头在火光里眨了眨眼睛,案上的青铜手炉突然"砰"地炸了,炉灰溅得满桌都是。
"好东西。"灰袍人眯起眼,"无常亲手炼的拘魂锁,能勾生魂,能镇厉鬼。"他拉开窗户,冲楼下打了个响指。
片刻后,楼下传来铜锣声。
我扒着窗户往下看,不大的场子挤了二十来号人,有穿锦袍的富家翁,有披道袍的老修士,还有个戴斗笠的——和阴市拍卖会上那个斗笠男,身形一模一样。
"起拍价,二十两黄金。"
"三十!"
"五十!"
"一百两!"戴斗笠的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我攥着窗台的手首冒汗。
这拘魂锁我在阴市才花了二十颗阴丹,合五两黄金不到......
"一百二十两!"角落里的灰衣人拍了板,"不能再高了。"
"成交!"
当金票递到我手里时,我手指都在抖。
一百二十两黄金,够我在青云宗当三百年杂役!
萧玉霜凑过来看,眼尾都扬起来:"知秋,够给你买十车炊饼了。"
我刚要笑,楼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是门被踹开的动静。
七八个蒙面人冲进来,刀上全沾着黑血。
为首的举刀指向我:"拿拘魂锁的,留下命来!"
灰袍人突然站起来,袖口滑下截青灰手腕,他拍了拍手,楼外瞬间冲进十几个带刀的守卫。
萧玉霜的刀己经出鞘,刀锋扫过我面前:"跟紧我!"
混乱中我被她拽着往楼后跑,身后传来刀砍在肉上的闷响。
回头时看见灰袍人站在楼梯口,那些蒙面人砍他的刀全陷在肉里,可他像没知觉似的,徒手捏断了一个杀手的脖子。
"走!"他头也不回地喊。
我们从后巷钻出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萧玉霜护着我靠在墙根,她肩甲上沾着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地下黑市,不是你能随便进出的。"灰袍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面前,他脸上有道刀伤,却没流血,"但你......可以。"
"为什么选我?"我捏紧怀里的金票,"就因为我抢了几个红包?"
他没回答,转身往巷口走:"想知道,就继续来。"
晨雾里他的背影越来越淡,我突然想起什么,摸向怀里的拘魂锁——它正在发烫,锁头的小鬼头正对着我笑,舌头伸得老长,像在说什么。
萧玉霜扯了扯我袖子:"回破庙吧,你一夜没合眼。"
我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把金票往怀里塞了塞。
富贵险中求,这道理我懂。
可怀里的拘魂锁还在震,一下,两下,像在敲丧钟。
破庙的断墙己经在望了。
我踩着青石板往上走时,锁头突然咬了我掌心一口,疼得我差点松手。
低头看时,锁链上凝了层白霜,霜花里隐约映出张脸——是昨夜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他眼眶里爬满蛆虫,正咧着嘴冲我笑。
"知秋?"萧玉霜回头。
"没事。"我把锁往怀里按了按,"可能要变天了。"
断墙后的破庙里,传来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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