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聊什么？”
桑夷斛压低声音，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元痣易扒开瓦缝偷窥暖阁内的情形。
“你等等，我再扒开一点看看。”
过了一会。
“嗯……我听清楚了，乌见山拽着李岫白的衣领，愤怒道‘给老子死过来你，昨天眼瞧你跟一女的一起把窗子搞烂了是不是？！’李岫白心虚的不敢看他，侧过脸不说话，乌见山崩溃绝望仰天长啸‘哼哼哼……呵呵呵……不赖呀不赖呀，把窗子搞完之后嘞，你俩是不是还带了一个人去地里了？去地里干嘛去了？！”
趴在屋顶上的元痣易还装模作样地一把薅住旁边桑夷斛的衣领，像个亲眼目睹丈夫出轨，绝望又无能的妻子般摇晃起来
“……”
桑夷斛默默看着元痣易这幅疯样，一把抓住元痣易的手腕。
元痣易沉浸式转播。
“李岫白心虚犹豫回答绝望的乌见山‘聊……圣贤书？’乌见山泪流满面，绝望捂脸‘到底是去聊圣贤书还是去敢龌龊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俩个人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拳，打的相当激烈。”
“你滚开，我要自己看。”
“干嘛干嘛，”元痣易被这人扯的身子一歪，却死死的捂住被掀开瓦片的一角。
“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话合理吗？”
“合理，怎么不合理了，我这是在救你，我劝你不要乱看。”
“……他们俩个，”
桑夷斛深吸一口气，放弃跟他在合理性上纠缠，首接问重点。
“到底在干嘛？”他实在无法想象乌见山和李岫白会为了一扇破窗子大打出手。
元痣易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没听到，极其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话说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进来后又是怎么出现在那浴池中的？”
桑夷斛瞥了他一眼，倒也顺着回答了。
“我进入赵府内院探查，不慎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色漩涡吸入。再一睁眼，便身处一间陌生厢房，正在……沐浴。然后，”
他语气微顿。
“你们就一脚踹开窗子闯进来了。”
“那我们很坏了，放心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加一个踹窗的李岫白，绝对不会再有第西个人知道！”
“知道什么？”
“当然是知道桑夷斛裸……”
桑夷斛反应迅速的一把捂住眼前人的嘴巴，他看向屋顶上突兀出现的另一个人。
女人身姿曼妙，斜倚在屋脊上，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俯视着趴在瓦片上的两人。
月光勾勒出她妩媚的轮廓，长指染着鲜艳欲滴的蔻丹，此刻正轻轻捂着红唇，发出低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两位姑娘，”
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却带着毒蛇般的阴冷。
“生得可真是……好生标致。若是把你们这副上好的皮囊，一点点、完整地剥下来……”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眼中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想必光是放在那儿，都足以令人赏心悦目，日夜把玩呢。”
“赵夫人？！”
元痣易挣脱桑夷斛的手，手指着她。
“我认识你！”
“哼，认识我也没用，知道了真相，那就乖乖去死吧！”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她优雅的身形骤然扭曲膨胀，下半身的华美裙裾在令人牙酸的“嗤啦”声中撕裂。
一条覆盖着暗沉鳞片、粗壮骇人的巨大蛇尾猛地甩出，带着刺鼻的腥风，如同一条钢鞭，狠狠抽向屋顶上的两人，瓦片在恐怖的力道下寸寸碎裂，西散飞溅。
狼狈地侧身翻滚躲闪，碎裂的瓦砾像雨点般砸在他身上，他抱着头试图阻止。
“停停停，我现在就是凡人躯体一个，你这样不公平！”
“我管你公不公平！”
另一边，桑夷斛也被另一股蛇尾的劲风紧紧追逐。他身形灵活地矮身、翻滚，惊险地躲过一次次致命的抽击，但凌厉的风刃和飞溅的碎石仍在他手腕和颈侧留下了数道血痕。
“这么大动静，屋里头那俩人是聋了吗？！怎么跟死了一样不出来？！”
“啧啧啧，”赵夫人发出嘲弄的冷笑，蛇尾攻势不停。
“那当然是要……一个个地解决了。先送你们上路，再去收拾他们，不急。”
“这是龙娘子的幻境，你为什么能随意操作！”
“龙小婉？”
赵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蛇尾猛地一记重砸，将一大片屋顶砸得塌陷下去。
“说到这，龙小婉这个蠢货还得谢谢我！”
她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刻骨的怨恨。
“要不是她用我的魔气作为核心支撑，她一个半死不活的残魂，能造出这么大、这么‘真实’的一个幻境困住你们？”
紧接这女人又冷了脸，带上一丝怨恨。
紧接着，她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可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被‘大人’责罚！现在我要被遣回魔域那个鬼地方……容颜尽毁，力量尽失！她也休想好过！我要让她魂飞魄散！让她后悔做出这一切！”
“啊啊啊啊啊！别缠我的脚啊！”
元痣易的惨叫声传来，只见一段滑腻冰冷的蛇尾末端不知何时悄然缠上了他的脚踝，正猛地将他向下拖拽。
比起屋顶上天崩地裂般的打斗与嘶吼，暖阁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岁月静好。
檀香袅袅，烛影摇红。
李岫白在乌见山对面的紫檀木椅上落座，身后侍立的丫鬟在乌见山一个眼神示意下，无声地屈膝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扉。
李岫白刚想开口询问，乌见山己先一步，动作自然的为她斟了一杯清茶，推至她面前。茶水澄澈，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屏风之后，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被烛光投在素绢之上，微微摇曳，模糊了边界。
“师兄，你醒来后可曾见过赵夫人？”
乌见山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摇了摇头。
“未曾。我醒来时，身边便围着一群侍女。她们……向我详细诉说了赵不凡的诸多过往。”
“说了什么？”李岫白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沾了沾杯中微凉的茶水。
“几岁初通人事，何时开始纳妾，如何流连花丛……还有，他的夫人，是半年前被他强娶进门的。”
“龙小婉是被赵夫人害的。”
李岫白用的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飞快地写下“龙”、“赵夫人”、“剥皮”几个字，同时语速极快地说明自己掌握的情况。
“赵夫人是魔物，独爱剥取年轻貌美女子的面皮，易雪亭便是因此惨死。龙小婉目睹了真相，被赵夫人追杀，虽侥幸逃脱，却被魔气侵蚀，最终被剥去脸皮，神智迷失，才形成了这个困住我们的幻境。”
她快速梳理着线索，目光扫过桌面上水痕勾勒的名字。
李岫白沾着水渍的指尖，重重地点在“赵夫人”三个字上，水痕在烛光下微微反光。
“我怀疑赵夫人也能操控，甚至……在侵蚀这个幻境。因为在破庙里，当龙小婉即将说出真相时，她突然消失了，那绝非自然消散，更像是被外力强行抹除。”
“还有，我觉得这个幻境的核心，恐怕不止龙小婉能控制。”
她的目光顺着长桌，落在对面乌见山清冷如画的脸上。烛光为他冷玉般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
李岫白的视线，似不经意地扫过他耳垂上那枚血玉坠子，它静静悬着，红得妖异。
“师兄能在幻境中使用灵力吗？”
“不能，龙小婉的幻境中没有灵力，但魔气不一定。若是按师妹所言，赵夫人能控制这个幻境，说明她一定是使用了魔气。”
“事不宜迟，我们要先去寻赵夫人，她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头顶炸开，伴随着无数瓦砾、断木和灰尘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暖阁精致的雕花屋顶，竟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冰冷的月光和弥漫的尘土瞬间灌入。透过那狰狞的破洞，李岫白和乌见山惊愕地抬头望去，正对上赵夫人那双在烟尘中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竖瞳。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喝叱撕裂了压抑的空气。
“爆破符，炸！”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逆风而上的青鸟，骤然出现在那破洞边缘。
狂暴的气流撕扯着她的衣摆，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猎猎作响。她单薄的身躯立在狂风里，指尖持着一张以鲜血绘就的朱砂符箓正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噼啪”的折裂声。
少女清丽的声音在狂风里响起，她独自一人抗住赵夫人再一次甩下的蛇尾，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燃烧的符箓迎了上去，她指尖的血珠在符光映照下红得刺眼。
身后，被救下的元痣易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心口咚咚响，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抹逆光而立的绿色身影夺取了。
他双眼中满是女子绿萝长裙的身影，一时之间竟移不开眼，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猛地松开，然后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跳动起来。
一声声沉重而急促，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他捂着狂跳的胸口，恍惚觉得那些炸开的符光都变成了粉色桃花飞扬。
这陌生的、失控的、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悸动，来得如此猛烈而突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轰鸣。
“我，我心脏跳的好快，我，我这是心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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