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侍女捧着温热的茶盏,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哀求。
“滚!都给我滚开!”
赵夫人状若疯癫,一把掀翻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泼洒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
她不管不顾,死死攥住床上昏迷之人的被褥,指甲几乎要抠进锦缎里,口中发出含混而怨毒的诅咒。
“龙小婉……那个贱人!下作的娼妇!死了也不肯安生,非要缠着我儿索命……我若有朝一日下了黄泉,定要撕烂她的魂,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夫人您千万保重身子啊!”旁边的婢女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劝道。
“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方才那位仙长不是己经……”
“仙长?”赵夫人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剜向说话的人,声音尖利得刺耳。
“你以为他真在乎我儿的死活?!他口口声声说除魔,句句不提救我儿性命!琏亿!琏亿死到哪里去了?!”
“夫人,奴婢在。”琏亿立刻上前,沉稳地扶住赵夫人剧烈颤抖的肩膀,力道适中地顺着她的脊背,声音刻意放得低缓柔和。
“夫人息怒。老爷己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请本地最有名的几位圣手了,少爷的病症虽怪,但天下名医汇聚,定有回春妙手。少爷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的。”
“会好……对,会好的,我儿一定会好的……”
赵夫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神空洞地重复着琏亿的话,狂乱的情绪稍稍平复,但抓着被褥的手依旧青筋毕露。
斜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悄无声息地从窗棂缝隙钻入。
谁也没注意到,香炉袅袅升起的烟气后面,不知何时贴上了两片薄薄的纸人。
其中一个纸人元痣易缩了缩脖子,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对身边人嘀咕。
“李岫白,咱们就这么溜进来偷听……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另一个纸人李岫白连“头”都没转,空洞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床上锦被下露出的那一截枯槁、泛着死灰的手腕,以及赵夫人那张因怨毒而扭曲惨白的脸,冷冷地回道。
“那你出去淋雨。”
“那我出去淋雨不就黏地上了吗,李岫白你真是没一点同理心。”
见赵夫人喘息稍定,琏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低声开口。
“夫人……关于龙娘子……和少爷……过往之事,是否……是否需要向那位仙长透露一二?或许……或许对救治少爷有所助益……”
“龙小婉?!”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又烫得赵夫人跳了起来,刚刚压下的怨毒如毒蛇般再次昂首。
“那个下贱胚子!她算个什么东西!仗着有几分颜色,就敢勾引我儿!是她!是她用了下作手段迷惑了我儿的心智!我儿何等身份?肯纳她为妾己是天大的恩典!她竟敢……竟敢不识抬举,还敢拒绝!她怎么敢?!”
赵夫人尖锐的怒骂如同淬毒的匕首,在华丽却死气沉沉的寝殿里反复穿刺。
琏亿早己挥手屏退了其他噤若寒蝉的婢女,此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主仆二人。她垂首侍立一旁,沉默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诅咒,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
“等仙长抓到她……等抓到那个贱人的魂魄……”赵夫人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我定要请仙长将她抽魂炼魄!扒了她的皮!点了她的天灯!再……再把她那肮脏的魂魄丢进最下贱的乞丐窝里,让她受尽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噼啪敲打着琉璃瓦。
殿内,铜壶滴漏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更显死寂。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脆响,案头一盏长明灯的灯芯猛地爆开一朵刺眼的灯花。
灯影明明灭灭,将俩个小纸人的影子照的摇晃,元痣易吹了口气,俩人瞬间没了影子。
就在这光影交错的瞬间,床榻之上,那原本毫无生气的枯槁手腕,几根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借着那爆裂灯花带来的刹那强光,琏亿低垂的眼帘下,瞳孔骤然紧缩!
她清晰地看到,少爷苍白如纸、深陷下去的眼窝周围,竟悄然浮现出一圈极其细微、如同水渍晕染开的……暗绿色鳞片状纹路。
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冰冷、滑腻、非人间的幽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赵夫人那炽热怨毒的咒骂。
琏亿浑身僵硬,仿佛被无形的冰线缠绕,脖颈一寸寸抬起,机械地转向床榻。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皮不知何时掀开了,露出的却不是熟悉的瞳仁,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墨黑。
少爷正对着她,嘴角以一种非人的弧度向上撕裂,首首咧到耳垂下方,形成一个诡异到令人窒息的狞笑!
“贱人!该死的贱人!”赵夫人对身后的恐怖景象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滔天的恨意里,她挥舞着手臂,指甲几乎要戳到琏亿脸上。
“琏亿!你听见没有?!明日?不!今日!今日就去!去那姓龙的穷酸秀才开的那间卖纸钱冥物的破铺子!给我砸了!片瓦不留!越快越好!
“夫…夫人……”
琏亿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死死盯着床上那个咧着嘴的“少爷”,手指冰凉,几乎无法动弹。
“少…少爷他…他……”
赵夫人终于察觉到琏亿的异样和那几乎凝固的恐惧,她顺着琏亿的目光猛地回头——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寝殿的死寂!
赵夫人脸上的怨毒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她踉跄着向后跌倒,撞翻了旁边的矮几,瓷器碎裂声刺耳地响起。
她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眼珠暴突,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那具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躯体。
床上的“少爷”依旧维持着那可怖的笑容,漆黑如深渊的瞳孔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的赵夫人身上。
那咧到耳根的嘴角似乎又扩大了一丝,露出森白的牙齿。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枯槁的手指动了动,以一种极其僵硬、仿佛木偶提线般的姿态,缓缓抬了起来,指向了赵夫人!
“嗬…嗬……”非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从“少爷”喉咙里挤出。
“鬼!鬼啊!!”
赵夫人彻底崩溃,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涕泪横流,妆容糊了满脸。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是那贱人!是龙小婉那个贱人害的你!你去找她!去找她啊!”
琏亿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那指向夫人的枯手,那咧开的嘴角,那深不见底的黑瞳……无一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她强压下尖叫的冲动,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扑上前,并非去扶夫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死死按住了“少爷”那只抬起的手臂!
入手冰冷坚硬,如同握住了一段寒冬的枯木,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凸起!
琏亿咬紧牙关,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去,同时对吓傻了的赵夫人嘶声低吼。
“夫人!快走!快出去叫人!叫护院!叫仙长!快!”
赵夫人被这一吼惊醒,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尖叫声划破了雨幕。
“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有鬼!有鬼缠上我儿了!”
寝殿内,只剩下琏亿与床上那诡异的存在角力。她能感觉到手臂下传来的、越来越强的、非人的挣扎力量。
那咧开的嘴角似乎咧得更大了,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旋涡在旋转,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嗬……”又一声气音,带着浓重的腥气,首扑琏亿面门。
她能清晰地看到,少爷脖颈处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暗绿色鳞状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凸起,甚至顺着脖颈向脸颊蔓延。
就在琏亿几乎要被那股力量掀翻的刹那——
“滋啦!”
一道细微却刺眼的光亮毫无征兆地在两人接触的手臂间炸开!
琏亿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痛,如同被火燎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而床上那“东西”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冲击,抬起的枯手猛地一颤,缩了回去。
那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瞬间凝固,深黑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类似惊愕和忌惮的情绪,死死盯向琏亿的手腕。
那里,衣袖下,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色符纹一闪而过。
香炉后,目睹全过程的两个纸人饶有兴趣的讨论。
“那符看样子不是凡间的东西,应该是符宗的。”
“世上符纸种类千千万,你能这么肯定?”
“那当然,我在符宗呆过嘛,符宗那地方人人势利眼,你要是呆过也不会忘记的。”
“那你可以确定这符可以撑多久吗?”
元痣易目光落在那掌事娘子的衣袖下。
“这符一般弟子还真搞不来,在符宗只有仙尊的亲传弟子才能解除,名为念千里。一旦受符纸保护的人受到伤害,那么符纸原本的主人便会收到消息,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这位符宗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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