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上万人的骑兵部队，从大军两侧分出，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开始加速。
箭楼上，扶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菜，来了。”
他转头看向蒙恬。
“蒙将军，还记得我们营寨外，那条河吗？”
蒙恬心头一跳。
“记得。”
“我让人在上游，修了一道小小的堤坝。”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开闸放水了。”
可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极远处的上游传来。
那声音沉闷如雷，却又连绵不绝。
冲锋的匈奴骑兵们也听到了。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
“是狼神！”
“是狼神在为我们怒吼！”
“长生天保佑，杀了这些秦人！”
在他们的神话里，这种天地震动的声音，是草原之神发怒的征兆。
神，站在他们这一边。
士气，不降反升。
只有冒顿，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狼神？
狗屁的狼神！
一个被他遗忘的细节，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几天前，下游的斥候回来报告，说余吾水的水位，莫名其妙地下降了三尺有余。
当时他正被各部落首领逼宫，心烦意乱，并未在意。
水位下降……
晴空万里的雷鸣……
秦军坚守不出，反而用京观来激怒他们……
一条条线索，在冒顿的脑中串联成了一个让他浑身冰冷的答案。
筑坝！蓄水！
那个叫扶苏的秦人，他不是在守城！
他是在等！
等自己这十二万大军，全部进入这片地势低洼的河谷盆地！
“撤退！”
冒顿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快撤！向高地撤退！是洪水！”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和那越来越响亮的“雷鸣”之中。
身边的呼衍长老一把拉住他。
“王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大军己经冲锋，此时言退，军心必乱！我们必胜！”
冒顿一把推开他，双目赤红。
“蠢货！你听不出来吗？这不是雷声！这是水声！”
他指着上游的方向。
“我们都中计了！”
可己经晚了。
一道白线，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那道白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宽，变粗，变高。
很快，它就变成了一堵铺天盖地的水墙。
那是由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石的河水汇聚而成的滔天巨浪，被堤坝压缩到极致后，释放出了它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余吾水的河道本就宽阔，此刻，被束缚的河水冲垮了简易的堤坝，裹挟着泥沙与断木，以一种毁天灭地地姿态，席卷而来。
“轰——！”
洪峰终于抵达。
那声音不再是雷鸣，而是整个世界崩塌的巨响。
最先接触到洪峰的，是匈奴左翼的骑兵部队。
他们脸上的狂热，凝固成了永恒的惊恐。
他们甚至来不及调转马头。
百米宽的洪流，瞬间就将他们吞噬。
人马在浊浪中翻滚，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被卷进了洪流的深处。
洪水冲刷着河岸，地势低洼的草原被迅速淹没。
黑色的土地，变成了黄色的汪洋。
“跑！快跑啊！”
“是水！天神发怒了！”
“救命！”
匈奴人的阵型，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在没过马腹的洪水中，寸步难行。
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乱冲乱撞，将自己的主人掀翻在地。
步卒们更是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西处乱窜。
冒顿目眦欲裂，他拼命挥舞着金刀，想要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往高处跑！去那边的土坡！”
他指向不远处地势稍高的一片区域。
可是在死亡面前，命令显得苍白无力。
不同部落的骑兵，为了争抢那有限的活命通道，开始自相残杀。
你挡了我的路，我就给你一刀。
他挤了我的马，我就射他一箭。
混乱，踩踏，内讧。
十二万大军，在一瞬间自己就先乱成了一锅粥。
更多的匈奴人，被卷入湍急的洪水之中，成为了扶苏这份“大礼”的祭品。
……
秦军营寨的高墙上。
蒙恬死死抓着墙垛。
他看着下方那片人间地狱，整个人都麻了。
这就是公子说的……第二份大礼？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扶苏。
扶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下面正在被屠宰的，不是十二万匈奴大军，而是一群碍事的蚂蚁。
“公子……这……这就是你的计策？”
蒙恬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这一辈子打的仗，见过的死人，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见到的多。
“还行吧。”
扶苏咂了咂嘴，脸上反而露出可惜的神情。
“草原上能用的木头太少，临时修筑的堤坝不够坚固，蓄水量还是差了点意思。”
“你看。”
他指了指远处。
“洪峰持续的时间太短，还是有不少人，逃到了那些土坡高地上。”
蒙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在几处高地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虽然狼狈，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还叫差了点意思？
十二万大军，这一波洪水冲下来，至少报销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成了惊弓之鸟，士气全无，阵型全散。
这还不够？
这位长公子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冒顿是个枭雄，让他活着跑了，终究是个祸害。”
扶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过没事，瓮中捉鳖而己。”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传令兵下令。
“传我军令。”
“全军就地休整，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了，睡个好觉。”
“告诉弟兄们，把刀磨快点。”
“等洪水退去。”
“我们去收人头。”
扶苏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冒顿，尽量抓活的。”
“他爹的脑袋还在咱们这儿挂着呢，总得让他过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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