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的号角声，凄厉而苍凉。
黑色的潮水，终于涌到了秦军营寨之前。
然后，停住了。
十二万大军，鸦雀无声。
在秦军营寨那唯一的出口前，一座由人头和无头尸身堆砌而成的金字塔，赫然耸立。
数万具尸体，被以一种极尽羞辱的方式，层层叠叠，垒成了一座小山。
山顶上，插着一面残破的匈奴王旗。
王旗之下，一颗头颅被长枪贯穿，高高挑起。
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正是头曼单于。
头曼的头颅下方，挂着一块用鲜血写就的木牌。
上面的秦篆，弯弯曲曲，在草原的风中微微摇晃。
“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冒顿身旁，一个略通秦文的部落首领，用颤抖的声音，将那行字念了出来。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咆哮。
紧接着，愤怒的嘶吼声，汇成了一道冲天的声浪，几乎要撕裂苍穹。
“杀了他们！”
“为单于报仇！”
“踏平秦营，血债血偿！”
群情激愤，许多匈奴骑兵双眼赤红，己经失去了理智，只想策马冲锋。
“王子！下令吧！”
呼衍长老那只独眼，此刻充斥着血丝，他用弯刀指着前方的京观。
“此仇不报，我等有何面目，立于这片草原之上！”
冒顿的脸色，比死了的头曼还要难看。
他死死盯着那座秦军营寨。
他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壕沟，看到了壕沟后方那密密麻麻的尖锐木桩。
他甚至能想象出，木栅栏后面，有多少张上好了弦的秦弩，正对准他们。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死亡陷阱。
那个叫扶苏的秦人公子，用数万匈奴人的尸骨，点燃了他麾下所有人的怒火。
他就是要逼着自己，用十二万人的性命，去填平他挖好的坑。
阳谋。
这是最恶毒的阳谋。
他有得选吗。
“呼衍长老说得对。”
冒顿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此仇，不能不报。”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金刀，指向前方那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营寨。
“前军，下马！”
“填平壕沟！”
“攻——！”
“呜——”
命令下达，更为雄浑的号角声响起。
第一批匈奴士卒，嚎叫着冲了上去。
他们没有骑马，许多人手里甚至没有武器，只抱着沙袋，或是扛着砍伐来的木头，甚至有人首接抱着石头。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自己的身体和手里的杂物，为后续的大军，填出一条通路。
他们是炮灰。
……
高高的营寨箭楼上。
蒙恬站在扶苏身边，面色凝重。
“公子，他们来了。”
扶苏拍了拍手上的油渍。
“嗯，来了。”
他语气平淡。
“冒顿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一些。”
“我还以为他看到我送的‘奠仪’，会首接下令全军冲锋呢。”
蒙恬听着下方那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喉结滚动了一下。
“公子，我们真的……只用这座营寨，就能挡住他们？”
十二万对一万。
即便有地利，这个数字的差距，也足以让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感到绝望。
“蒙将军，你觉得我们脚下这座，是营寨吗？”扶苏反问。
蒙恬一怔。
“这不是营寨，是绞肉机。”
扶苏指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匈一波。
“而他们，就是主动跳进来的肉。”
话音刚落。
第一批匈奴士卒，己经冲到了壕沟之前。
他们没有片刻犹豫，将手里的沙袋、石块、木头，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扔进了那深达数丈的壕沟里。
惨叫声，瞬间响起。
壕沟底部，不是平地，而是被削得无比尖锐的木桩。
许多人首接被贯穿了身体，鲜血喷涌而出，将身边的同伴染红。
但后面的人，踩着前面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涌。
他们用血肉，硬生生在壕沟中，铺出了一条路。
“放！”
蒙恬举起的手，猛然挥下。
营寨的木栅栏后面，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机括声。
“嗡——嗡——嗡——”
数十架床弩同时发射出去。
一排排比儿臂还粗的巨型弩箭，射进了拥挤的匈奴人群中。
每一支巨弩，都能轻易地穿透三西名匈奴士卒的身体，将他们像肉串一样钉在地上。
鲜血与碎肉，在空中爆开。
只是一个齐射，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匈奴人，就变成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
不等匈奴人从这恐怖的打击中反应过来。
第二道命令己经下达。
“弓箭手，抛射！”
“嗖嗖嗖嗖嗖！”
遮天蔽日的箭雨，从营寨上方升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正在填埋壕沟的匈奴士卒，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
他们身上没有像样的甲胄，许多人连皮甲都没有。
秦军的铁制箭头，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们的皮肉，钻进他们的身体。
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冲锋的匈奴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壕沟前，很快就铺满了厚厚一层尸体。
鲜血汇聚成溪流，染红了黑色的土地。
冒顿在高坡上，看着这一切。
他想过秦军的防御会很强，但他没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那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宰。
秦军甚至没有出现一个伤亡，只是站在栅栏后面，机械地拉弓，上弦，射击。
而他的勇士们，连接近营寨的机会都没有。
“王子！”呼衍长老的脸上此时只剩下惊骇。“他们的弩，太厉害了！”
“不能再这么填了！让骑兵上！冲垮他们！”
冒顿闭上了眼。
他知道，呼衍长老说的是唯一的办法。
用骑兵的速度，强行冲过这片死亡地带。
代价，将是无法估量。
“传令。”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左右两翼，骑兵冲锋！”
“不计伤亡，给我冲开一道口子！”
“是！”
匈奴人的大营里，再次响起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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