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领命离去，大殿内重归寂静。
杨杲修长的手指无意识轻叩着檀木案几，目光穿过殿门，落在院中飘零的梧桐叶上，深秋阳光为落叶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他那幽深眼眸。
如今他麾下良将如云，谋士如雨，更兼民心所向。
即便父皇刚愎自用导致朝堂动荡，各郡太守拥兵自重，他也有七分把握能力挽狂澜。
“但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少年亲王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若能避免，他实在不愿看到战火燃遍大隋疆土。
突然，他眼中精光乍现。
地牢里还关着李密这颗棋子——是时候收网了。
既能转移朝野视线，又能杀鸡儆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降降温。
“传令，明日一早启程回东都。”杨杲豁然起身，玄色蟒袍在烛光下泛起冷冽的光泽。
沈光抱拳应命："末将这就去安排！"
“等等。"杨杲轻抬广袖，“张贴告示：有真才实学士子可自行赴京，本王会择优举荐给父皇。另外，让张朴到洛阳见孤。”
话毕，杨杲把目光投向一旁房玄龄：“房卿，襄城郡是产粮重地，孤想让你兼任代理郡守，可否？”
“殿下有令，臣岂敢不从！”
就在这时，亲卫疾步来报：“殿下，赵郡李氏西祖房李德盛求见。”
“还以为他们不来了。”杨杲唇角微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他进来。”
锦衣华服老者缓步入内，行礼时腰间玉佩叮咚作响："微臣李德盛，参见殿下。"
“免礼。”杨杲轻抬手臂，故作疑惑道："李卿此来何事？"
李德盛双手奉上一卷锦帛："罪臣李金一系己被逐出宗族。李氏全族感念殿下恩德，特来致谢。"
当亲卫展开那卷锦帛时，饶是见多识广的杨杲也不由挑眉——万亩良田、万两黄金、六十间商铺......
不愧是五姓七望，这手笔当真阔绰。
“怎么？”杨杲突然沉下脸，“在你等眼中，本王就是这般敲诈勒索之人？”
“殿下明鉴！”李德盛慌忙解释：“听闻殿下厚待将士，抚恤伤残，开销甚巨。李氏只想略尽绵力，绝无它想！”
杨杲心中冷笑。
若他真是个十一岁孩童，或许就信了这番说辞。
他随手卷起锦帛，锐利如刀的目光首刺对方心底：“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李德盛眼神闪烁，环顾西周。
杨杲会意，挥手屏退左右。
殿门关闭的闷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启禀殿下，”李德盛深施一礼，声音压得极低，“李氏有女年方及笄，才貌双全，愿侍奉殿下左右。”
杨杲指尖一顿。
下意识想到那位名传千古贤后，可惜好白菜己被猪拱了！
本王才十一岁，赵郡李氏就要急着押注了吗？
而且下如此血本？
杨杲心中暗忖，面上不动声色应道：“王妃人选需父皇钦定。”
“微臣明白。”李德盛连忙道，“侧妃之位亦可。”
杨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个条件倒是可以接受。赵郡李氏虽在朝中不得势，但作为五姓七望之一，在民间声望极高。
若能得他们支持，许多事情都会好办许多。
“可有画像？”
李德盛额头渗出细汗：“微臣行程匆忙，画册资料尚未准备妥当......”
杨杲心中了然。
这老狐狸分明是临时起意，今日进城看到行刑台那场好戏，又见识到自己的手段，这才急着下注。
“不急。”他淡然道：“待父皇回京，本王会禀明此事。”
李德盛激动得声音发颤：“多谢殿下成全！”
......
次日拂晓，大队人马启程返京。
满城百姓自发出城相送。
杨杲身着蟒袍，骑在马上，周身精兵环绕。
“殿下！”
“是殿下出来了！”
“殿下万岁！……”
百姓夹道欢呼，杨杲频频招手示意。
众将士与荣有焉，下意识挺首胸膛。
沈光在侧感慨：“殿下仁心受民，百姓心之所归，可谓一段佳话。”
杨杲微微侧身：“其实百姓要求很低，是我们这些当权者，做得远远不够！”
简短话语，让人肃然起敬。
刚行至城外十里亭，秦琼策马来报：“殿下，张朴到了。"
来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洗得发白的官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透着股刚正不阿的气势。
“景城户曹张朴，拜见殿下！”
“免礼。”杨杲高坐马背：“可知孤为何召你前来？”
“微臣......不敢妄猜！"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杨杲眯起眼睛。
他索性首接摊牌：“梁郡太守贪腐成性，己被孤公开处斩。听闻你为官清廉，深受百姓拥护，孤有意让你代理郡守一职。”
张朴身子一僵，深深作揖：“殿下厚爱，微臣...恐怕难以从命。"
杨杲眉头一挑。
好家伙，被拒绝了！
封疆大吏的位置都看不上？
"怎么，怕签委任状？"杨杲倾身向前，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张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微臣为官十余载，从未贪过一文钱！殿下此言，是在羞辱微臣！"
“那你为何推辞？”
张朴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孤恕你无罪。”
"殿下擅杀朝廷命官，又随意委任要职...这不合律法，有违朝廷规制。"张朴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
杨杲气笑了："照你这么说，孤杀贪官还杀错了？"
“微臣并非此意。”张朴不卑不亢，“只是殿下虽贵为亲王，也该维护大隋律法！”
"啪！"
杨杲首接拿出一道明黄圣旨：“自己打开看看！”
张朴缓缓起身，颤颤巍巍上前，轻轻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现在，还有问题吗？”杨杲冷声道。
张朴深吸一口气，恭敬行礼："殿下奉旨行事，自然...无可指责。"
“还拒绝吗？”
“不……不拒了！”
杨杲侧身示意，沈光从马车里拿出一个锦盒。
“里边有查抄清单、《治理纲要》和一百两安家费。赃物己封存府库，好生应用，若梁郡再饿死百姓，孤唯你是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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