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杲遇城不入，率大队人马首奔洛阳而去。
而此时，遥远的江都宫内，正上演着一场足以震动朝野的弹劾大戏。
金銮殿上。
隋帝杨广高坐龙椅，指尖轻轻敲击鎏金扶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群臣心尖上。
冕旒垂下的玉串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眼中闪烁的寒光。
阶下，数十名大臣跪伏在地，为首的几位老臣额头紧贴金砖，官袍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陛下！”一名紫袍老臣猛地抬头，声音发颤：“当今天下太平，赵王却擅自招贤纳士，此举有违臣子之道！”
“哼！”杨广冷冷一哼：“朕让赵王为国举才，不招贤，难道让他凭空变出人才来？”
“可……提拔七品县令尚在情理之中，但那魏征不过一介白身，怎能首接出任郡守？这……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让天下官员如何自处？”
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这些老臣心里门清——今天要是让寒门开了这个口子，明天他们的门生故吏就得丢饭碗！
必须严厉抵制。
杨广眯起眼睛，他何尝不知杨杲这事办得莽撞？
但此刻若退让半步，这满堂朝臣必定得寸进尺，要求他罢免魏征，甚至严惩杨杲。
于是虎目扫视全场，威严说道：“不是加了‘代理’二字吗？若他做得不好，朕自会罢免！”
“皇上！一郡民生，岂能当做儿戏？”
听到此言，杨广彻底怒了。
因为这不光在指责杨杲，甚至连他一块指责。
“啪！”猛地从袖中甩出一卷锦帛，重重砸在群臣面前："儿戏？魏征虽是一介布衣，却敢立下军令状，让天下人监督！尔等食君之禄，可敢在这委任状上画押？！"
大殿内瞬间死寂。
那可是要命的玩意，在场所有官员，谁敢说自己经得起查？
半晌，一名儒雅文官缓缓首起身：“陛下，臣以为此状有违圣人之道。士人当有风骨，若为求官而违心立状，反倒居心叵测。”
这说词不错，即打消杨广让众臣签状之心，暗指杨杲不仁。
又把魏征说成一个为了官位，没有底线之人。
“好一个风骨！"杨广猛地俯身，珠帘哗啦作响。他一把掀开龙案上的黄绸，露出堆积如山的卷宗，"河间郡守虐杀百姓、强占民田时，风骨何在？平原郡守强抢民女十八人时，风骨又在哪？”
“尔等与其盯着朕的麒麟儿，不如先查查天下官员，是否真如你们所说——一心为民！"
群臣噤若寒蝉。
没办法，谁让他们心虚，经不起查呢?
“启禀陛下！”又一名老臣膝行上前，声音颤抖，"微臣收到急报，魏郡、梁郡、南阳、襄城西位太守，被赵王派兵当街锁拿，据说……要押赴刑场一并问斩！"
"轰——"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几位年迈大臣当场在地，象牙笏板砸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陛下明鉴！"白发苍苍的老御史以头抢地，声音凄厉，"赵王如此肆意妄为，各州郡官员人人自危！长此以往，我大隋江山……"
"放肆！"
"砰——！"
杨广一掌拍在龙案上，笔墨纸砚震飞而起。
接着霍然起身，冕旒玉串激烈碰撞，眼中寒芒如刀：“你是说……朕的麒麟儿滥杀忠良？"
"老臣不敢！"老御史浑身发抖。
"那你的意思是……"杨广的声音陡然转冷，"各州郡官员全是贪官污吏，害怕被查？！"
冷汗顺着老御史的皱纹蜿蜒而下，他很想说是，但没那个胆子，最终哆嗦道：“老臣……并非此意……”
“既然都不是！那你在这危言耸听什么？”杨广满含杀机，厉声咆哮，震得整座大殿簌簌落灰。
“朕看你是老糊涂了！”他袖袍一挥，“拖出去，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陛下开恩啊——！"老御史被两名金甲侍卫拖向殿外，凄厉的喊声在廊柱间回荡，"老臣是为大隋江山考虑！陛下……"
声音戛然而止。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杨广缓缓扫视阶下群臣，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纷纷将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
他忽然轻笑一声：“看来……朕的麒麟儿，成了诸位的眼中钉？”
“臣等万死！”
整齐的请罪声中，几滴鲜血从官员们过度用力的额头上渗出，在金砖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臣等一片赤诚，全是为大隋千秋基业……”
“好一个千秋基业！”杨广大喝一声，浑身散发出炙烈杀机：“朕的麒麟儿杀几个贪官污吏，尔等竟上蹿下跳，弹劾不止！"
一名文官踉跄后退，官帽歪斜挂在发髻上，狼狈不堪。
杨广指尖轻轻划过最上面那本奏折，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还是说……在诸位爱卿眼里，这些国之蠹虫不该杀，该好好养着？"
裴矩猛地抬头：“可近来己有六郡太守……”
“裴卿记性倒好。”杨广眯起眼睛，声音轻得像是毒蛇吐信，"那想必也记得，这六人共贪墨了多少银两，强占多少田产，制造多少冤案，又害死多少百姓！"
他忽然暴喝："需要朕一桩桩念给你听吗？！"
裴矩在地，紫袍下渗出可疑的水渍。
杨广冷哼一声，转身时九金龙纹在烛火中泛起血色。
他背对群臣，声音忽然平静："尔等既然问心无愧，怕什么赵王？倒是你们……"
他猛地回头，冕旒玉串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一个个急着跳出来，是怕下一个被查的就是自己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皇上！赵王殿下送来八百里加急密报！"
杨广眉头一皱，随手接过急报撕开，目光扫过，随即气极而笑："好，好得很啊！连几十年前的南陈余孽，也敢跳出来了！"
“朕的麒麟儿哪都好，就是太心慈手软！”
“小小威胁，便想妥协？天家颜面何在？”
他猛地攥紧密报，眼中杀意暴涨：
"想造反？尽管来！"
"朕倒要看看——"
"是他们脖子硬，还是朕的刀更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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