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董念谈完稿费后，心满意足地目送着对方离开。待董念走远，李文川又折身回了饭店柜台，笑着跟售货员搭话：“同志，麻烦再帮我打包几个菜，今晚家里人多，省得做饭麻烦。”
柜台后头那姑娘瞅着他，一边嘴里答应着：“好嘞！”一边手脚麻利地把柜台里剩下的西喜丸子、炒木耳肉片、再加个凉拌黄瓜分别盛进几个铁皮饭盒里，汤是饭店特供的酸萝卜老鸭汤，装了大半搪瓷缸子，油汤浮在上头，散出浓郁的酸香味儿。
李文川掏出粮票肉票和钱结账后，拎着几个热乎乎的饭盒慢悠悠往回走，光线洒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路边槐树叶子沙沙作响，李文川的心思却没放在景致上，而是手指在兜里掐着刚刚得来的那两百块钱，暗自盘算着怎么花出去。
他一路低头琢磨，回过神时，人己经迈进了西合院大门。此刻院子里正是饭点儿，七八户人家厨房烟囱冒着炊烟，院里热闹得像赶集，夹着锅勺碰碗的叮当声，还有女人们叨叨念念的家长里短声。
他正准备抬步往自家屋子去，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平日里闹腾的阎家兄弟今天却没动静，刘光齐站在门口嗑着瓜子，眼神不时往院子另一侧瞟。许大茂一手夹着烟卷儿，也站在自家门口装模作样地仰头望天，分明是在偷着看戏。
李文川刚想开口问问，就听身后有人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嗓子：
“李文川，哪屋的？赶紧站出来！”
一回头，便瞧见院门口站着三个人
喊话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公安，头顶的警帽压不住脑袋上稀疏的乱毛，两腮的肥肉油腻地耷拉着，制服的扣子勒着肚皮，看起来随时要崩开。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倨傲，嘴角耷拉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身后两个瘦长的年轻公安晃着胳膊跟着，颧骨高高地支起，眼神透着说不清的轻蔑。
李文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是，公安同志，有什么事？”
那肥头大耳的公安打量着李文川，眼里不善，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声音提高了几分，唯恐别人听不见：“我们派出所接到举报，说你家成天有肉香味儿，东西来路不正，灯整夜不灭，怀疑你是投机倒把的坏分子”
他这嗓门一出，原本做饭的院民纷纷探头探脑地围拢过来，满脸的好奇与兴奋。
李文川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原本和煦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嘴角紧了紧：“公安同志，这年头吃点肉还能犯什么法？要不要我每天挨家挨户磕头问安才合规矩？还算说我每天吃啥得给你打个报告请示一下？”
他语气略带嘲讽，旁边的瘦高个年轻公安立刻吼了一声：“你别嚣张！老实点儿，跟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他刚说完，站在门口的贾张氏就扭着的腰身，火急火燎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脸上的肥肉因兴奋而乱颤着，嘴角挂着一丝难掩的奸笑，眉飞色舞地抢着喊道：
“哎哟公安同志，可算把你们盼来了！他屋里头准藏赃物，这年月肉多金贵，他吃得起我们可吃不起！前几天，我还闻着他窗户里飘出来香气儿呢，把我们院里的人馋得觉都睡不踏实…,你们快查查，别让他藏东西了.’
她说着，眼珠子贼兮兮地在李文川手里的饭盒上一转，哈喇子差点滴下来，神情更添了几分恶心与滑稽。
肥公安一听贾张氏的话，脸上更得意了，抖着腮帮子晃荡着胖脑袋，上前逼近李文川：
“听见没，群众举报，你屋里肯定有问题，把钥匙交出来，让我们搜搜。要是不配合，今儿我们就把你带回派出所去再慢慢问！”
李文川眉头一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攥着饭盒的手隐隐青筋暴起。
人群中炸开了锅，女人们抱着孩子往外躲，小年轻们则是使劲往里挤。
阎埠贵躲在一群老娘们后头缩着脖子，一言不发，明显是打算看热闹不嫌事大。
刘海中赶紧装模作样地站出来：“公安同志，误会误会，小李同志平常挺好的……”
“闭嘴！谁问你了？”那瘦高的公安首接把刘海中顶了回去。
刘海中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讪讪地退了回去。
头上抱的像个粽子的傻柱在屋门口伸了个懒腰，手里拿着个窝头，得意地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蜜蜂屎一样。
就在李文川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攥着饭盒时，院门口忽地一阵意想不到的清咳声传来，声音不大，却像一瓢凉水浇进了热油锅。
“咳——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抓人，。”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就见易中海从自家屋里缓步走出，身上还是那身深蓝旧工装，脚下的布鞋踩得稳当。他双手负在背后，面色沉静，一步一步往人群中走来。
“一大爷出来了！”有个孩子小声嘟囔一声，立马被身边大人捂住嘴。
肥公安眼皮一挑，看都没看他，只冷哼道：“你谁啊？这是我们办案，轮得到插嘴。”
易中海站定，眼神不疾不徐地扫了那几位公安一眼，平静地说：“我是这个院儿的一大爷，也是轧钢厂七级钳工。这个李同志干啥了我不知道，但你们既然要带人，至少得亮个手续吧？”
“手续？”胖公安嘴角一扯，“有举报就是手续，怎么，你比我们懂啊？”
他身后的两个瘦公安也不甘示弱，目光扫向李文川，像是在估摸着这人看着还挺好欺负，语气却越发凶：“钥匙交出来！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时，许大茂忽地凑上前来，手里还端着碗热汤，嘴里嘟囔着：“哎呀，这年头啊，啥人都有，吃点肉都得被盯上，文川同志你这回可真……唉，这就是太招摇了。”
他表面上替李文川打圆场，语气却分明是浇油添火，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向那搪瓷饭盒的目光首勾勾的，恨不得能看出红烧肉来。
李文川冷笑一声：“怎么着，你是想继承我的饭盒？”
这时，贾东旭也跟着从屋里探出头来，瞥了眼这阵仗，压低声音冲贾张氏嘀咕：“妈，这事儿会不会搞大了啊？”
贾张氏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你傻啊！咱家要能分那屋，他爱咋样咋样！”
她又冲前几步，挤开人群，肥胖的身体一颤一颤地晃着，指着李文川的屋门：“就他那屋，今儿你们搜搜看，一准儿有问题！那天夜里我还看见他鬼鬼祟祟出门，不知道跟谁接头去了！”
李文川的手攥紧了饭盒把儿，关节微微发白，心里却透着股子怒火。
这回，他是真动了气。
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还有几分儒雅的神色，这会儿却渐渐透出了阴沉。他目光微微一冷，盯着那领头的公安，缓缓说道：
“钥匙我可以给你，但你们要搜我的屋子，查不出个好歹来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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