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李文川就醒了。
一睁眼，屋里还透着夜里没散干净的凉意。他在被窝里赖了几秒，脑袋里反倒不犯困——昨晚那帮人弄的“举报信”还没出锅呢，这会儿估计全家躺下都睡不安稳。
他翻身坐起来，先拿脚在地上蹭了蹭，摸到那双鞋，这才慢腾腾穿好，掀开被子下炕。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鼻子出气的声音，老式木头窗户糊的纸边还渗着点风。李文川伸个懒腰，顺手从桌上摸了个搪瓷缸子出去倒水。
院子里有点动静了，谁家水桶咣当咣当撞在水缸边，谁家孩子低声闹腾，大人们说话都压着嗓子，生怕让外头听见点什么似的。
李文川拎了壶水进来，洗了把脸，边照镜子边琢磨，心里那个乐啊——昨晚信才被小孩塞到他手里，这几个主谋今天指不定得装成什么德行，光想着就忍不住笑。他抹了把水珠，正好听见窗外许大茂那点鬼鬼祟祟的声音：“哎呦妈呀，您慢点，……”
李文川一乐，抻着懒腰出了门，院里雾气还没散，地上潮乎乎的。刘光齐正弯着腰往水缸里抄水，手都快伸进缸底去了。听见李文川脚步，愣是头也没抬，刷牙的动作飞快，舌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许大茂一见李文川出来，原本己经要拐进自家门，愣是给自己拐了个弯，冲着李文川嘿嘿一乐，硬着头皮贴上来：“李哥，这么早啊！昨儿个夜里睡得还踏实吧？”
许大茂一听，脚底下打了个趔趄，手里那牙缸差点掉地上，赶忙装傻充愣：“没有没有，昨儿睡得跟死猪似的，一点没听见。你这梦做的”
“嗨，那也是，最近吃得好，容易做梦。”李文川故意把话一带，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戏。
刘光齐见实在躲不开，忍着没法缩回屋，刷完牙干脆拿着漱口缸就地坐小板凳上，低着脑袋也不吱声。
李文川心里盘着坏水，偏要逗他，晃过去拍了下刘光齐的肩膀，乐呵呵道：“光齐，昨儿晚上你家灯关得早，咋今儿这精神头还跟缺油似的？不会夜里起来学习累的吧？”
刘光齐差点把漱口水呛出来，咳嗽半天，脸涨得通红，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李文川。嘴里瓮声瓮气：“哪能啊，哪能啊，俺就是困。”
“得嘞，困得都不会说话了。”李文川嘴角挂着笑，把毛巾在脖子上一搭，继续朝院子转。
这会儿贾张氏一边拿抹布糊弄门口，一边斜着眼瞄李文川，嘴巴撇得能挂口袋，甩着音酸溜溜来一句：“哟，你家昨儿又炖啥来着？。家里有啥好事儿啊？就咱院这天，天天炖肉不给就自己吃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李文川回头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贾大娘，这年头吃点肉还成事了？您要是真馋，回头你做锅更香的，就是得担心——别到时候让人告了，哈哈。”
贾张氏撇撇嘴，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倒是没怼回去，嘴上还不服气地咕哝：“我们家哪敢跟你家比？有那本事，我天天开席！就怕有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头净花花肠子。”
脸皮子再厚，这会儿也有点挂不住，干笑两声，她一边说一边往后缩，心里首打鼓，嘴上还死不认账，眼神却一溜烟地飘到刘光齐那边。
李文川笑得更欢，回头看她一眼：“大娘，花花肠子我可不敢有，怕夜里做噩梦，梦见有人扒着窗台叨叨我——吓得我大半夜首冒冷汗。”
这话一出，许大茂险些把手里的牙缸摔了，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坐地上，刘光齐赶紧埋头漱口，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水缸里。贾东旭刚好端着脸盆出来，听见这句，差点把盆扣头上，僵着脸赶紧缩回屋。
小院里氛围一下有点诡异，偏偏二大妈这时候推门出来，见院里这几个人都不说话，还以为闹了别扭，便凑趣道：“哎哟，这一大早的，咋都绷着脸啊？又咋了这是”
许大茂赶紧陪笑，硬扯了个话头：“大妈，今儿这天闷得慌，是不是要变天啊？
李文川接着往外撂：“变天也好，省得有人净琢磨着院里这点破事。该上班上班，该扯淡扯淡，别一天天地想歪门邪道。
刘光齐这会儿真顶不住，抹了一把水珠，闷声道：“我得去买酱油了，回见啊！”说完拎着缸子小跑着出了院，跟谁撵他似的。”
李文川“回见啊”一句甩出来，顺手把脖子上的毛巾一搭，晃悠悠回了屋。门一合上，外头的窸窸窣窣全成了墙外的笑话。
屋里静得只剩下一只苍蝇在窗户纸上嗡嗡乱撞。他随手一把拉开柜门，找出一只搪瓷缸，叮叮当当地把昨晚剩下的一点茶水喝了。
心里那点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一帮，昨儿晚上造的孽，今儿还在那装没事人儿，见着我跟耗子见猫似的？”
他琢磨着刚才院里那几副表情，越想越乐。
正乐着呢，脑子里忽地窜出个念头：“今晚有空，给贾家来点动静。”
这主意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滑稽，嘴角不自觉翘了翘。手里杯底那点凉茶一口灌下肚，哐啷一声搁回桌上。
外头动静小了，院里该上班的上班，该钻屋的钻屋，地上的潮气也跟着散了。
李文川掸了掸身上的灰，随手找了件外套，搭在肩头，瞅了瞅桌上搁着的那几颗石子儿，乐得差点没忍住——
“早就该这么干了。”
门一推开，院里晨雾淡了，阳光刚刚透进来。邻居家门口晾着半褪色的花布，风一吹，打着旋儿。
李文川锁了门，背着手往外一走，脑子里琢磨着晚上要不要顺路多弄两块石头，顺便给许家还有刘家也带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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