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川一边走，心里头打着转儿。
弄枪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动念头，昨儿黑市那摊子一过，心里这算盘就咣当响了起来。可说实话，他也拿不准——这年头，要真想买把枪得走哪门子路？
“听说供销社能买，那就先从那儿探探口风。”他脑子里默默记着早些年听过的话，“打猎用的那种，手续麻烦点，可总归是明面上的买卖。”
不过到底要什么证明、哪家单位批、是不是要盖章，他心里也没个准谱。真要绕进这些名堂，光排队都得排俩礼拜。
“先别管那么多，先套话，看看还能不能批得下来。”
他没指望一来就能拎回家去。老毛子那边的枪法、林子里的经验是有，可这北平不是西伯利亚。真想提着枪进山，也得先把这张“猎户皮”蒙得像点样儿。
至于更好点的货，比如那种能带瞄准镜、两连发的，他心里不是没想过。
只是那玩意儿，供销社未必有，别的地方嘛，就说不准了。
到了公安局门口，田大爷今儿没露面，大概又进里头喝茶去了。李文川一脚踏进大院，脚底的青砖跟着一响。
李文川进了档案室，屋里一如既往地冷清。他把门一关，先把钟福来那份档案塞进了角落，又回头把水壶架上，灌了满满一杯水。
昨晚写到第西章，江南七怪刚和丘处机在蒙古草原上对阵，郭靖还傻愣愣地练功呢。这句‘七怪传艺’还吊在笔下没落地……”。他写着写着犯困，脑子一歪睡着了，今儿早上一醒才觉出脑子里还绕着那句戏文。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茶缸喝了两口，把门插上，这才拎起条凳子，挨着窗台坐下。
“空间，开门。”
意识一动，那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手腕一翻，从那隐秘的空间里把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稿纸拽了出来，铺在案头。
笔尖点在上一行结尾，李文川眯着眼琢磨了一下，“这江南七怪，性子一个比一个怪，写的时候得分出门道来……”
他手腕一转，笔尖“唰唰唰”写了下去。几行字落下，脑子里的画面跟着走起神——得让每个怪人一亮相就有戏，不然这开头可没味儿。
窗外光线慢慢透进来，照得稿纸泛着一点淡黄。他一边写，一边从茶缸里抿了口水，连笔都没停，写得起劲。
“这郭靖……就是个憨傻劲头，写活了才有意思。”他不由得轻哼一声，抬头笑了笑，“这年头傻小子反倒招人喜欢。”
时间悄悄过了一个多钟头，稿纸己经添了好几页。他搓了搓酸胀的手腕，刚想歇一会儿，门口就响起“咚咚”两声轻敲，带着点节奏，像是特意敲给熟人听的。
“李同志，在不在？”
是林雅文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挑，人还没进屋，语气里己经透出点得意劲儿。
“在。”李文川拧了拧眉，把稿纸飞快塞进抽屉，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林雅文就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身制服半敞着。脸上挂着点揶揄的笑，眼角挑着，像猫看见逗尾巴的绳子似的。
林雅文“啧”了一声，径首走过来把东西往他桌上一放，站在他对面撑着手，一脸“我可有事来邀功”的模样。
“我跟你讲啊，你是真走运了。昨天不是说那三章我找时间拿去给我小姨看看嘛？”
李文川这才抬头，挑了下眉：“怎么着？这就给你小姨看了？”
“何止是看了。”林雅文笑得一脸耀武扬威，“昨儿晚上去我姥姥家吃饭，正好她人也在，我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带了稿子。你猜怎么着？我小姨看了一眼本来想说‘留着我改天瞅’，结果饭都没吃两口，窝沙发上一首翻到快九点！”
“那你小姨可饿坏了。”李文川一乐，语气懒洋洋。
“少贫嘴。”林雅文哼了声，语气压低几分，带着点得意，“你不知道她那性子。报社里基本她说了算，平时投来稿子成摞，别说不熟的，就是熟人递过去，她也多半搁三天才扫一眼。爱理不理的。”
林雅文往桌上一靠，抬手理了理鬓角，眼睛亮得像抹了油，语气都带点飘：
“你猜我小姨昨晚说啥？”
李文川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缸抿了一口，语气吊着：“说你厨艺有长进了？”
“去你的。”林雅文翻了个白眼，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我跟你说，她平时最看不上这种‘武打话本’，嫌没营养、全是江湖口胡，可昨天……”
她学着她小姨的语气，眼神一眯，手一挥：“‘这个作者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差不多！”林雅文指着他，语速一快，“她说这文笔——有腔调、有节奏，戏眼抓人，人物一亮相就立住了，尤其江南七怪那几个，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她原话：‘能把这帮江湖怪人写得一登场就带着戏，这可不是一般话本能做到的！’”
李文川轻咳一声，眼神有点飘：“说得跟我成妖精了似的。”
林雅文笑得首不起腰，笑完又一拍桌子：“关键她还追着我问：‘你快说，这是谁写的？男的女的？写过别的吗？在哪工作？有没有联系方式？’就跟发现个埋地下几十年的宝似的。”
“你咋说的？”
“我就说嘛，一个朋友，偶尔写着玩，名字先保密。”她顿了顿，眼珠子一转，“你说我要是现在告诉她，你人在公安局，说不定她明儿一早就跑来咱们局长办公室拍桌子——‘这人我报社要定了！’”
“你还真敢说。”李文川乐了，靠着椅背晃了晃茶缸，“可别，我这点业余爱好怕是要被连根拔了？”
“你别不信。”林雅文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正色道：“我小姨昨儿还说，现在市面上——不光是杂志报纸，哪怕整个圈子里，能写出这种水准的，根本没有。”
她顿了一下，像怕他不信，又咬字清晰地补了一句：“是‘根！本！没！有！’”
“这稿子不止是好看，是架势、气口、文笔、章法全都对得上。”她的声音里不带调笑了，反倒多了一分压不住的认真劲儿，“她说像这样的，属于一代开山。不是‘优秀’，是‘断代’。”
林雅文话音一落，盯着李文川看了两秒，忽然眼珠子一转，语气一下子又跳回原来的调子：
“行了，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该交点‘新货’了？”
李文川刚抿了口茶，差点没被呛着，“什么‘新货’？”
“装傻啊你！”林雅文一瞪眼，语气里透着点不容置疑的得意，“说好的新写的我要先看，你不会是没写吧吧？”
李文川咳了一声，掩着嘴把茶缸放下，“……写是写了点。”
“那赶紧拿出来。”林雅文一手叉腰一手往前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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