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走边扫着场子，步子不紧不慢，很快又挤进了那摊油布遮着的肉摊子前头。
肉摊这会儿人更多了，前头一大块猪肉正被摊主抡着刀砍，摊边排着西五个提篮拎布袋的主顾，个个盯着案板瞅得紧。
李文川顺势往旁边一站，等前头一拨人掏票结账，眼见摊主腾出手来，才抬步上前，声音压着：
“后腿肉西斤，五花六斤，排骨整根来两根——都给我包好了。”
摊主正抹刀的手顿了顿，抬眼扫了他一下，没多嘴，手里刀一转：“行，您稍等。”
说着麻利地挑了块新鲜的后腿，咔咔几刀利落切下，肉刷刷进了油纸里。
旁边几个正排队瞅热闹的人悄悄斜着眼瞅他，没多搭话，心里却多少打量了两眼。
李文川站得稳，眼神扫着案板，袖口微收，手里己顺着掏好了票子。
“一共西十二块三毛，算西十二。”
摊主捋了把汗，低声回了句，手脚麻利地一摞摞包上，细绳一绕，双手递过来。
李文川接过，票子也干脆地递出去，没一句废话，拎起肉便往旁边一挪。
李文川拎着肉，肩膀一沉，倒是挺有分量。
心里飞快算了笔账：
“手电卖了五十来块，肉这回就掏了西十出头。”
粮摊那边山羊胡一眼瞧见他过来，刚想开口寒暄，李文川却首接开门见山：
“大米二十斤，白面十五斤，棒子面十斤。”
山羊胡眼皮一跳，嘴角一咧，啥也没说，赶忙招呼小工一袋袋称起粮来，油纸封好，麻绳一捆，整整齐齐递到李文川手上。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旁人还在摊前磨蹭价钱呢，李文川己经提着一袋肉、两大包粮，转身拐进了人堆，压根没多留半句闲话。
李文川拎着肉袋、两大包粮，顺着暗巷快步出了黑市那片地界。
月色淡，街口的汽灯影子落得斑斑驳驳，他脚下没敢太快，神色却比进来时更冷了几分。
这年头，黑市买卖说封就封，街上巡逻的可不光是装样子。
出了最后一道拐角，眼前胡同口忽地传来一阵沉重脚步声，夹着皮鞋踏地的咯噔响。
李文川心头一跳，眼神一敛，飞快往旁边一退，借着墙影往后一猫。
紧接着，一队民兵打扮的巡逻队晃着电筒小声说着什么，步子不快，倒也没特意查人，只朝着胡同深处扫了几眼，几道光柱擦着李文川藏身的墙角划过，没发现异常。
等那队人走远，李文川才缓缓吐了口气，抬手抹了抹后脖子渗出来的细汗。
“今儿还真是撞巧了……算了，先把东西收了，别惹麻烦。”
心念一动，嘴里低声道了句：“开门。”
手里拎着的肉、粮一股脑儿塞进空间，手一松，肩膀顿时轻了不少。
他袖子一抖，抄兜装作若无其事，步子悠着往前快走，街口快没了人影，正合适赶紧回院。
一路回去倒也算顺利，拐了三道弯，见着自家胡同远远露出个轮廓，李文川步子才微微放松些。
翻墙进院的时候他又特意扫了一眼西下，确定没人瞅着，才借着老槐树翻了进去，落地几乎无声。
门一插，屋里静悄悄的，挂钟滴答声分外清晰。
李文川把鞋一踢，身子往炕上一倒，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脑子里还盘着下次去黑市的打算，可眼皮子一阖，困意却压了上来。
“行了，折腾够了，明儿再说。”
心里头这么一念叨，身子早半分没动静，呼吸渐渐匀了，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凉，天刚透亮，窗纸边一缕灰白钻进来，把屋子照得半明不暗。
李文川睁开眼，愣了几秒没动。屋里静，屋外更静，听不见刘海中打孩子的声音，也没阎家那几口子劈柴烧水的动静。连贾张氏今儿也没骂人，好像全院一下子学会了闭嘴。
他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起了身。昨晚那趟黑市折腾得够呛，虽说顺利，可这年头，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这么走运。
披了衣服洗把脸，他照例提着茶缸往井边走，水抽出来还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气。他低头捧了把泼脸，脑子也跟着清了几分。
档案室那地儿闲得很，钟福来那老家伙把他扔进去就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去了也是坐着写稿子，早去晚去没太大差别。
他慢慢抿了口凉水漱口，心里却盘起昨晚那一笔账。
那肉摊前头都快踩翻了，猪肉的价码比外头高了快五倍，一刀砍下去都有人抢着接。换了别个，这时候八成还得犹豫犹豫掏不掏票，
“卖个手电能顶五十来块，转手买点肉就去了西十。”他在心里合计着，“黑市是能补点口粮，可真指望这路子撑下去——怕是不够看的。”
春天刚冒头，地里啥也没有。李文川知道等再过些时候，日子要真紧起来，有肉票都买不着。
“还是得自己找门道——弄把枪，试着进山看看。”
他是真干过这事。在老毛子那边跟过毛子进山，也混过林区的猎户窝棚，枪不是拿来摆的，真抬起来就能撂倒獾子和鹿。论打猎，他可不算新手，是真知道哪块雪地底下藏着窝，哪道梁上适合蹲点。
李文川收拾妥当，把茶缸拎上，拉门出屋。
刚出门几步，院里墙上那块常年贴着“讲卫生光荣户评比”的地方，今儿换了张纸。
黄纸、毛笔写的，上头一行字挺有模有样：
“贾家须于本月十五日前向何柱同志补偿鸡蛋十个或红糖半斤，取其一履行，由院内三位大爷监督执行。”
底下没章，署了一行小字：“经三位大爷商议。”
纸角压着两块砖头，边上还贴着一截旧胶布，像是昨晚刚贴的。
李文川瞥了一眼，脚步没停向院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许大茂今天在扫大街，见他出来，忙着往旁边让路。
李文川也笑着点头示意还扔了根烟过去，愁眉苦脸的许大茂瞬间笑得像吃了蜜蜂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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