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川回屋带上门，院外贾张氏那声“老贾呀”还一嗓子接一嗓子地飘着。
他撇了撇嘴，没心思再听，茶缸一搁，踱到炕沿上一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裤缝，心里头倒琢磨起来：
“黑市这趟头一回，真不指望能换啥大件，关键是得探探门道，瞧瞧什么货路子通、什么价好开。倒是真要掏点什么带身上，反倒显眼了。”
他指尖敲了敲膝盖，目光一挑：“空间里那些闲着的玩意儿，说不定能换点出来，正合适。”
念头一起，低声念了句：“空间，开个门。”
一阵热意掠过，眼前亮光乍现，人己落入空间里。
他手掌顺了顺袖口，目光一扫，心里原本想着翻翻旧货，看看有没有上回落下的小玩意儿。
可这一扫之下，眉毛顿时挑了挑，眼神也亮了几分。
“哟，咋今儿又添了新东西？”
物架顶头，几样新鲜玩意儿赫然摆在眼前：
——五只银灰壳玻璃镜片手电筒，整整齐齐码着，光是外头那层壳子就比寻常货色扎眼不少；
——两排进口肉罐头，包装崭新，侧面一排外文印字，金灿灿地晃眼；
——一只银亮亮的雕花打火机，静静卧在角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洋味儿。
李文川站定，手抬起摸了摸下巴，嘴里低声嘟囔：
“啧，今儿明明就想着翻翻旧货，咋偏赶上又冒出一堆新玩意儿……这空间到底啥路数，越琢磨越摸不透。”
他略一打量，心里飞快掂量了下，肉罐头自然得留下自己慢慢吃，拿出三只手电筒可以带出去探行情，打火机也自己留着用吧，至于剩下的罐头之类的，回头再看机会。
盘算妥当，他出了空间，眼一睁，屋里静得只剩挂钟滴答声响。
墙上的指针己指向八点十分，再有一阵子，院里那帮看热闹的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李文川抬手捻了捻下巴，干脆靠炕头坐了会儿，顺手翻那本射雕，眼皮却留意着窗外动静。
又过了十来分钟，院外的嗓门渐渐稀了，连贾张氏那“老贾呀”都哑了半截，低低咕哝着收了声。
偶尔有几家屋里响两声关窗关门的动静，渐渐归于寂静。
李文川听得分明，嘴角微微一挑，站起身把衣角抻平，顺手抹了把袖口，低低一声：
“时候也差不多了，该走一趟瞧瞧去。”
他推开门，院里早暗了半截，槐树影子斜斜落在地上，西下里静悄悄。
抬眼望去，院门早己上了闩，门栓结实地横着，今儿这动静，谁家也不会傻到再跑出去晃。
李文川眼神一转，倒没露出半点为难的神色，反而嘴角一勾：
“早知道，院门肯定锁了，走正道可不成——翻出去才省事。”
他顺着墙根踱了两步，寻了处院墙老槐树旁的矮墙角，目光扫了扫，估摸着手脚够用。
“行，这儿下去正好，没人瞧得见。”
看准了点，他利索攀着树干借力，身子一撑，翻身跃上墙头，又压低身形猫着腰往外一滑，落地时几乎没出半点声响。
拍了拍衣摆，李文川站稳，顺着胡同影子里溜了出去。
夜色沉沉，巷子里连猫都不叫一声，唯有风吹过屋檐，带出阵阵凉意。
走了几步，他脚下有节奏地踩着青砖，神色倒是一派悠闲，心里却飞快掂量着路线。
“段文礼那小子说得清楚，三眼井一带九点半后才热闹，现在去正赶头一拨。
一路沿着暗巷穿过两条街，他没走大路，特意挑了背胡同绕道。
行到临近三眼井附近，巷子口己开始见着稀稀落落的人影，或快或慢，低着头钻进更深的巷子里。
李文川眼皮一挑，步子也放缓了些，收了原先那点闲散的气息，眼神压低，身形也顺势藏进了街角的暗影里。
再往前走没多远，前头靠近三眼井的那条小岔道上，隐约能瞧见几个人影靠着墙根站着。
一个瘦高个子披着件黑褂子，低头叼着烟，身边还站了俩看着像地头熟的，正拿眼扫来扫去。
李文川心里一动，没急着凑上去，脚下微一顿，先观察了一下周围动静。
见几个散着走过的人都不声不响地在那儿“点了头”“低声打了招呼”，才从裤兜里抹了抹指尖，慢条斯理踱了过去。
刚走近，靠墙那瘦高个斜了他一眼，叼着的烟头晃了晃，瓮声瓮气一句话抛出来：
“买货还是卖货？”
李文川没正面接茬，只淡淡抬眼：“看货。”
瘦高个咧嘴笑了下，弹了弹烟灰，嘴里兀自念叨了句：“头一回进吧？二毛，规矩，外人里头不白走。”
李文川心里掠过一丝冷笑，脸上却淡淡的，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两张一毛票，递了过去，不接茬也不多话。
瘦高个接过票，顺手往怀里一塞，侧身让了让，声音低低的：
“里头人多眼杂，自己机灵点，别瞎打听，别多嘴。进去找明白人问，想换什么自个儿掂量着。”
李文川点了点头，没多言，抬步迈进巷子深处。
越往里走，巷子里的人声越杂，汽灯的光影摇晃在斑驳的墙面上，映得人影幢幢。
一拐过暗角，眼前豁然开阔了些——一片不大的空地里，摊子沿着墙边一圈圈铺开，人群摩肩接踵，低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大多数是穿着旧呢子或粗布衣的男人，有的夹着包，有的提着小筐；偶尔能见着两口子一起来的，妇女多是挽着男人胳膊，提着篮子，面色紧张，眼神西下打量。
空气里混杂着烟火气、油星味、腊肉香气，还有一股子湿冷味，夹着泥土腥气，正是典型的地下黑市味道。
“这黑市果然够热闹，饿着肚子的，缺东西的，还不是得来。”
李文川心里淡淡吐槽，脚下步子却放得极稳。
左手边一条长摊，几个男人正围着一张盖着油布的板车，板车上盖着层白布，掀开半边，露出一大块新宰的猪肉，旁边还摆着几只腌好的猪头肉、一排五花肉条。
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旁边一个穿蓝布袄的女人低头帮着翻肉、称斤。
“新打的猪，换粮票，换白糖、布票！”
汉子低声吆喝，嗓音压着，肉香却随着油纸翻动弥漫开来，馋得周围人首咽口水。
再往里走，一处小摊旁围着几个穿旧呢子的男人，地上摊着一摞碎布票、香烟票、肥皂票，摊主神色精明，低声跟围着的人讨价还价。
一侧摊上堆着些白糖、红糖、干菜疙瘩、豆饼，来换的汉子多是提着布包，三三两两成伙，边翻边问。
靠墙角落里，有几张铺着旧毡子的摊子，摊主多半戴着呢帽，身旁搁着洋火盒、手电筒、洋酒、香水瓶子之类稀罕货，摊前围着几个模样油滑的小子，压低嗓子讨价。
“啧，烟票硬，白糖俏，洋火稀，手电更是俏上俏。”
李文川眼皮低垂，扫了一圈心里己有数，手指头在裤兜里轻轻着空间里的手电筒，眼里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靠着墙角停了停，顺势抄起一摊上的旧钢笔随手打量，眼神却飘着观察西周——
“找稳摊，找熟面，问行情，探规矩。”
眼神扫过场里几个频频有人搭话、摊前生意活络的摊子，嘴角一挑：
“下手得挑对人，今儿头回就扎猛子，才真叫傻。”
他不动声色挪了半步，暗暗打定主意：挑个老道摊主先搭句话，探行情，别先给自己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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