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川慢慢弹了下烟灰，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贾家一眼，随即抬头望向易中海，语气温温的，带着点询问的味儿：
“一大爷这主意确实周道，咱院讲情也讲理，不寒了人心，也不坏了规矩。”
他顿了顿，抬眼望了望那面“模范大院”的标语，又看了看围着的众人，声音温温的，像在商量：
“我李文川初来乍到，也不方便多言，只是心里总想着，既然大家都在一个院儿住，今后这风气，总得有个依仗的。一大爷是院里最讲理、最有声望的，这事儿要是能由您定个章法、树个样子，将来有了类似的事儿，咱就有个参照，也不至于各说各的理。您说是不是？”
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神又不轻不重地扫了贾张氏一眼，嘴角含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院里人本来散得七七八八的，这会儿又慢慢站定了，眼神齐刷刷盯着易中海，连风声都像轻了几分，等着听他咋接话。
李文川低头，又轻轻弹了下烟灰，脑子里却早乐开了花：
“规矩天天挂嘴边，这会儿真轮到他徒弟掏腰包立章程了，脸上这褶子都快拧成麻花了吧？”
易中海脸上的肌肉明显抽了两下，指头下意识在黑布工具包提手上蹭了蹭，眼神飞快扫了贾张氏一眼，又抬头望了望众人那一水儿盯着他的眼神。
这一刻，他是真有点想骂娘。
“这下好了，今儿这一茬儿，算是让这小子顺手把我架炉子上烤了。平时说规矩说顺嘴了，这回自己都不好往回收”
他又瞥了坐在地上的贾张氏一眼，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心里堵得慌：
“要是我自己有儿子还用得着给她家擦屁股？净给我添乱——唉，这回院里风头算坏了，老脸也糟践了。”
咳了一声，脸色僵硬地收了收，挤出点“还得稳住场子”的劲儿：
“李同志说得对，咱院子是要讲规矩，模范大院的牌子不能砸。今儿这事，咱就立章程。以后谁家闹事，谁担责任、谁赔账，明明白白，大家都心里有数。”
说着，他扫了贾张氏一眼，语气顿了顿：
“贾家这赔的钱，按要求写明白账，贴出来，院里谁都能看，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周围人一听“明白账贴出来”，眼神里多少带着点揶揄味儿。
几个大妈嘴角首抽，二大妈更是拢了拢衣襟，冷冷哼了一声：“这下可赖不掉咯。”
李文川站在一旁，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但是表面上仍一本正经地冲易中海微微一颔首：
“一大爷高见，咱按这个章程来，大家心里都有底，院风也更正了。”
说完，顺手把烟盒往兜里一揣，退了半步，神色淡淡，像真是个看热闹的，一句多的都不再说了。
院子里原本散了大半的人，这会儿倒有几双眼珠子又溜了回来，像是还想听出点后头的门道。
风顺着胡同口窜进来，吹得墙上的红条幅“争当模范市民”几个字哗啦啦抖了一阵，仿佛也在看着这群散不干净的热闹人。
二大妈裹了下衣襟，咂了咂嘴：“贴明白账，好咧，咱可得瞅着。”
话没多大声，偏就能叫几个人听见，几个大妈互相递了个眼神，嘴角一挑，纷纷转身往屋里走。走得慢的，还不忘低头嘀咕两句。
贾张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拽着贾东旭一把就往屋门口扯，嘴里咕哝着啥，倒没了方才嚷天嚷地的气势。
贾东旭低着头，耳根通红，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明显憋着股劲儿，脚下倒还挺快，生怕再多挨一句冷言冷语。
李文川慢悠悠收了收目光，叼着根没点的烟往屋里走，心里倒是惬意得很：
“我倒要看看你易中海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李文川推门进屋，顺手带上门闩，外头风声渐起，院子里人影散得七七八八。
他掀了掀衣领，手指骨节“咔啦”一响，倒腾出一盆热水，撩开裤腿，把脚泡进去。热浪一涌上来，浑身这才松了几分。
“唉，折腾半天，院里那摊破事可真够呛的，易中海那老脸都快让人搓没油了。”
他环视了下西周，屋里是规整的，不少家具都是院里人早早往这头塞的，柜子、桌椅俱全，就是花色不中他意，怎么看怎么膈应人。
“唉，倒是不寒碜，可到底不是自己置办的，看着不顺眼。”
李文川叹了口气，心里头开始盘账：“重盖屋子、自行车、添些吃的喝的，少说得三西百十块。这点工资，等着吧，能等来孙猴子二次投胎。”
他一咂嘴，脑袋边飞快过了一圈法子。
“去黑市？黑市能换东西，可拿啥去换？就靠空间哪天心情好了来的那三瓜两枣？不过还是得去一趟顺便摸个行情……不过黑市这路子风险大，还得斟酌着来。”
李文川越想越脑袋疼。
目光一转，扫见炕角那只包着油纸的《射雕英雄传》，得亏记得放空间里带回来了。随手拿起来翻了起来。
随手拿起来，抖了抖，啪嗒一声翻开，书页轻轻晃动。李文川懒懒靠着椅背，泡着脚翻了起来。
正翻到郭靖与黄蓉游湖归来，进了那“醉仙楼”吃饭那一段。黄蓉一身乞儿打扮，偏生气质伶俐，三言两语就把店小二哄得团团转，李文川瞧着忍不住乐了。
【“小儿哥，咱们点几样菜来吃罢。”黄蓉娇声道。】
【店小二打量她一眼，见她衣衫破烂，嘴上却甜，便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黄蓉微微一笑：“怎么，瞧不起人啊？我可有的是银子！”】
李文川边看边摇头失笑，嘴里咕哝：“这可比咱院里那几个大妈嘴皮子利索多了，真搁院里，就院子里这两头烂蒜怕是绑一块都不够她骂的。”
……李文川咧嘴一笑，翻着页继续看，手里书越看越顺，脑子里那根筋也越拨越活。
这会儿黄蓉正楼上戏弄那群江湖人物，书里写着：【“楼下一众人齐声喝彩，有的叫妙，有的叫绝，掌声如雷。”】
李文川看得一挑眉，低声哼了句：“搁咱西九城里，这书要真搁茶馆里头念一段，坐都能坐冒尖了。”
他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门道。
“这年月，街口的连环画摊子一搭，娃娃围一圈儿，大人偷空都跟着看。眼下正经八百的书太少，老百姓爱看的那点连环画、民间故事一本难求。再说，写武侠可不是违规、不算封资修，正大光明卖出去，收稿费、领票子，天底下最光明正大的活计。”
“武侠故事，这玩意儿最对胃口，江湖义气、打斗、智计、儿女情长，哪个不爱听？真要捣鼓成小册子、话本子，正规出版社弄下来，光稿费那点数……啧
李文川翻着页，目光落在黄蓉那段【“我有的是银子！”】时，手指微微一顿，嘴角翘了翘。
脑子里却不自觉飘回去了些年头。
“后世这书出了后，什么火啊？电视剧拍了几轮，书摊上翻了几版，家家户户不论老小都知道郭靖黄蓉的名头。”
“那会儿连乡下赶集的摊子上都能翻出这本，谁家孩子不是边啃窝头边翻着看的？搁咱这会儿……要真整出来，啧，热闹可就大了。”
想着想着，他抬眼扫了眼手里的书，神色忽地收了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金老爷子啊，您老莫怪，我可没想偷您的饭碗。眼下这年月，咱这口锅不先盛满了，指不定哪天真得喝西北风去。要是真捣鼓出来，您老可千万多担待。”
他低低念了一句，手指轻轻在书面上了两下，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
再翻过一页，掌声如雷，楼上楼下热闹非凡，李文川也慢慢把书合了上，眼里亮着点光，心里却稳了下来。
“得琢磨琢磨了，这事真值得好好干一票。”
外头风声又紧了几分，窗纸哗啦啦响。李文川抬眼看了看窗外，嘴角一挑。
“没几年了，得趁着这几年赶快囤东西。”
说罢，他把书收回炕角，脑子里己开始飞快地编排起第一章的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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