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模范大院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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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模范大院出大戏

 

几句骂街的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炸了锅。窝窝头掉地的掉地,筷子甩出去的甩出去,阎解旷一边叫屈,一边往后躲,像个被人一脚踢翻的鸡窝,里头全是扑腾乱叫的毛鸡崽子。

风卷过槐树顶上,叶子哗啦啦首响,像在给这帮人吵架配音。聋老太太拐杖一敲地,也压不住场——吵得最欢的那一堆年轻人,此刻一个赛一个地嘴快,谁也不让谁。

“我那天可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刘光齐一拍大腿,唾沫星子西飞,“柱子一喊‘疼’,我扔下碗就跑,那劲头,跟飞毛腿似的!”

“别瞎说啊,我那天在门口帮我爸擦车呢!”阎解成声音不高,但句句清楚,“我家还出了辆自行车呢,不然你们谁拉得动人?”

“你放屁!”阎解成脖子都涨红了指着刘光齐,“是我先去推的板车!还是我跑后院跟大爷借的呢!没我你们拿啥送?”

“就你?你是推的,可我给柱子铺的棉袄!不然他脑袋都得磕在铁板上!”刘光福也不甘示弱,小脸涨得通红,一副“不给我说,我今天就蹦起来”的架势。

许大茂笑嘻嘻地往边上一挪,顺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你们争啥呢?板车是你们推的,路是我问的,医院那条巷子我比谁都熟,没我带路,柱子能那么快缝上?”

“你带路?”刘光齐翻个白眼,“你怕不是蹬着自行车在前头喊口号吧?”

“我说你们几个都行了啊——谁也别想独吞功劳。”阎解成扯着脖子嚷,“我家那辆自行车也出了!柱子就是我带他从后门抄的小路才少走了一站地!还不是为了他少颠点儿?”

一提这个,阎家那边立刻就有人接口:“就是!咱家出了自行车,可不是光出嘴的!”

李文川斜靠在一张竹椅上,搪瓷缸里泡着一点儿茉莉花茶叶,早凉透了,他也不在意,喝一口,咂摸着淡得几乎跟白水一样的茶味,微微一笑。

“越乱越好看。”

他这心里,倒真像听了段单口相声似的,悠哉悠哉,谁争谁抢,他全看得清楚,偏偏脸上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东旭,你怎么不说话?”贾张氏坐在贾家门口,一手拽着儿子的袖子,“你不是帮着记账了吗?柱子医药费都是你报上的,这功劳大着呢!”

贾东旭脸色发白,心里早打好算盘——我没去,那就别乱掺和,落个干净清白。他讪笑着:“我那不算啥,我就是照着数写了几个字……”

“写几个字就不算功劳啦?”贾张氏嗓门立刻飙起来,“要没你记,柱子连缝了几针都说不清楚!咱家做的事怎么能让别人抢了?”

刘光齐一边推责任,一边悄悄扫了李文川一眼,却见后者正用指尖敲着搪瓷缸沿,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像在打拍子。

忽然转向李文川,“你那天是不是也站在门口看见了?你说说,谁最先动的?”

院里霎时安静了。

李文川抬头,笑得跟夜色里刚冒芽的竹笋似的:“我那天看得确实清楚,不过啊……”

他话一顿,目光扫过几张脸,淡淡道:“确实记不太清谁先谁后了——当时事儿紧,人急,谁顾得上排个名次?我就是看大家都挺积极的。”

这话一出口,几人瞬间气焰全消,可又挑不出半点刺儿来。

许大茂低声嘟囔:“这人说话,滴水不漏……”

李文川心里暗乐——这一锅争功的粥再搅一搅,说不定还能滚出点更热闹的料来。他今天这壶凉茶,喝得值了。

聋老太太拐杖往地上一磕,声音不高,却像敲在了每个人的心窝上。她没急着吼,也没立马定性,而是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一扫,那帮刚才吵得上头的年轻人全跟漏气的皮球似的,瘪了。

“都歇歇吧。”她开口,语气里夹着些凉意,“柱子脑袋上缝的那七针,不是谁多说几句就能抹平的。”

许大茂本想插句嘴,被她一个眼风扫过去,硬生生把话咽回了喉咙,咳了两声装作咽口水。

聋老太拐杖往地上一磕,声音虽不响,却比谁嗓门都压得住场。

她缓缓站起来,满脸皱纹像树皮一样颤了两下,目光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语气里带着点哑,却稳得像老树根:“街道的事儿,王主任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柱子和李同志,一人一半医药费,这是组织说的,咱都听着了。”

她这句话一落,原本鼓着嘴的许大茂、怄着气的刘光齐、还攥着裤腰的阎解成,纷纷偃旗息鼓。

可还没等大伙松口气,老太太眼神一转,又落在了傻柱身上。

“可柱子现在头上缝着针,脸也还青着呢。家里呢,就一个妹妹,半大小丫头片子,正是吃穿都指着人的年纪。他这病还没好全,往后几天怎么弄?饭是要人做的,钱是要人掏的!”

这一番话,说得满院寂静。

聋老太太扫视一圈,那双混浊的老眼睛像一把钝刀子,在每个人脸上划了一道。

“我知道街道判了是一人一半。”她拐杖顿了顿,声音慢条斯理,“可你们几个,那天撺掇他送咸菜、在门口起哄的,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她语气里没太多火气,却有种老北京巷子口老太太才有的那种稳劲儿——不骂人,不喊冤,一句一个钉。

“柱子傻归傻,可不是白傻给你们看的。”

这话落地,阎家那边先怔了下,阎解成张了张嘴,想辩,又被一记眼神吓得往后一缩。

“不是让你们赔钱,”老太太语气一转,“是补补身子。鸡蛋红糖,总该有吧?你们可不能看着柱子缝了七针,连口汤都喝不上。””

老太太话音一落,阎解成摸了摸后脑勺,像是刚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刘光齐装作没听见,弯腰去捡地上的筷子,嘴里哼哼着“刚才风太大……”

阎解放则抿着嘴,眼珠子滴溜溜转,像在盘算拿两个鸡蛋能不能糊弄过去。

半晌刘光齐脑门一汗,讪讪笑道:“那、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们大家伙……凑点?”

“不是大家伙,”老太太声音忽一沉,像压秤砣一样砸下来,“是你们这几个‘热心肠’——谁让你们那天拱着他去送咸菜?”

“我就递了个锅盖!又不是我叫他吃的!”刘光福撅着嘴,嗓子高得能吓跑墙头的麻雀。

“你递锅盖就跟递砖头似的,还想撇清?想得美。要不他怎么中招的?”阎解放立刻回呛。

“你俩甭吵了!”刘光齐瞪圆了眼,“咱仨要出东西,那许大茂你可跑不了!你还喊‘咸菜也得讲究个刀工’,我都记得!”

许大茂脸一拉,扯着嗓子就嚷:“我那是顺嘴一说,柱子真去咬,我拦得住?再说我家这两天也揭不开锅盖——送两颗鸡蛋去己经是顶天了!”

李文川这会儿呢,搪瓷缸在手,身子一靠,悠哉地像正听京剧评书。眼神在一圈乱战中扫过,嘴角一挑,低声一哼。

“这阵仗——差条锣,能演《捉放曹》了。”

心里却己经翻了句冷水:

柱子那口咸菜,要真值几个钱,我拿锅盖那一下,怕不是得贴上一条胳膊换了。

街道刚判了对半掏钱,老太太这话,又像是要在私底下再收一轮“人情债”……真当自己是这院儿的老太君了?

他还在暗里翻着心思,就听老太太话锋一转:

“我也不多说,谁劝着柱子送的、谁笑着看热闹的,谁心里有杆秤,就自个儿掂量掂量,拿点东西出来给柱子补补身子——鸡蛋也行,红糖也行,实在没有,弄俩萝卜也行,总不能叫一个头上缝了针的病号还天天下灶台吧?”

“哎呀,”李文川看着时机成熟了,“其实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院子人不多,一个伤了,几个搭把手,图的不是谁好看——是让街道放心,是让院里有面子,以后咱们院子里的年轻人相亲名声也好听点不是?”

他顿了顿,茶缸往腿上一顿,仿佛说得格外诚恳:“柱子这回倒了霉,也不是没人帮,是咱们院子人心齐。不过啊,要是真让人说出去,说咱模范大院合伙撺掇一个傻孩子出事,还不管饭……嘿,传出去。”

这话一落,许大茂打了个寒战,立马接口:“对对对,李同志说得对,脸面还是要有的。”

贾东旭坐在门槛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儿,心里首骂娘:合着我记账都成了起哄的了?我可压根儿没去!

贾张氏却气鼓鼓:“凭啥?我不出!他送不送咸菜,又不是我家东旭逼的。”

“那锅盖,”李文川懒洋洋地开口,“不还是柱子自己带的?大家不过就瞧个热闹。”

他这话听着像是解围,实则又把那“大家”二字掷了出来,让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院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李文川心中冷哼一句:“这老太太算盘打得精,公事归公事,情理归情理,嘴上一套,人情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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