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先是“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往前一步就跟讲报告似的开了口：
“唉！这孩子啊，是咱院的娃，大家伙都得有点当长辈的心肠——我看啊，咱不能光让小李同志一人出这份儿。”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冲屋里喊：“把咱家昨天剩下的窝头拿俩出来，再切点咸菜，送雨水那丫头过去。多放点油！”
屋里二大妈应了一声，颠颠地去了。
他又假模假样拍了拍李文川的肩膀：“我是咱院子里的二大爷，这觉悟，不能差，是不是？”
李文川嘴角一抽，心说：这要脸的方式，真是开创了新派。
再看一大爷，老脸上也透出一丝惭愧，长叹了口气，像是良心被拍了一下。他转身往屋里招呼：
“老吴，咱家早上不是还有碗山药粥没动吗？给雨水盛一碗，热热端过去，小孩正长身子，别饿着了。”
一大妈从屋里探头出来：“知道啦，等会儿给她烤个红薯一起带上！”
许大茂站在边上，一边搓手一边干笑：“嘿嘿，其实我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嘴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儿回放映队还有事呢，我就不添乱啦哈——”
说完拔腿往后一缩，赶紧往角落里溜。
再说三大爷阎埠贵，那是一脸不情愿，眼珠子还滴溜溜地盯着李文川那空出来的饭盒，嘴角一撇，哼了声没吱声。
他是那种，自己舍不得吃也不想让别人吃的主，脸皮薄，抠门出了名，但还想装点面子。
结果这时候，三大妈杨瑞华却扯着个布兜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嘟囔：“我看人家小姑娘挺可怜的，咱家早上蒸的窝窝头不是还有俩嘛，凉是凉了点，热热也能吃。就当咱做个好事。”
阎埠贵一听，急了，赶紧压低声音：“你拿啥窝头啊，那是给我明儿早晨留的——”
三大妈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小李同志，一天三顿顿顿讲究，少吃两口窝头还能死了？人家都送了你看着像啥样。省省吧你。”
李文川把这场面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腹诽：平时一个个抠得比鬼还紧，这会儿为了露脸，倒都成了活雷锋。就是这人情味儿，有点“掺沙子”——不是给孩子，是给他们自己脸上贴金。
他偏头瞥了眼角落里的何雨水，小姑娘正捧着饭盒站着，像捧着一块宝贝。听着这么多人“争着”给她送东西，脸都涨红了，愣是不知道往哪儿躲。
李文川见状，笑着开口缓解气氛：“好了好了，各位都这么热情，咱们院子真不愧是整个北平都有名的模范西合院。雨水，回去跟你哥说，这顿饭是咱整个西合院给你们兄妹凑的。记着呢——尤其是三位大爷。”
小姑娘咬了咬唇，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小声却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哥哥。”
院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许大茂在旁边摸了摸鼻子，刘海中咳了两声腰板挺的更首了，一大爷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也柔和了点。
三大爷悄悄往三大妈手里的窝窝头看了一眼，还在惦记。
只有贾张氏，不服气得不行，叉腰大喊：“咋啦？她没爹娘就该吃？那我们家东旭呢？他爹死得不早？我一个老太婆拉扯着……你咋不看看我脸上的褶子是怎么熬出来的！”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又噗通一屁股坐地上：“老贾呀——你快回来看看你家啊！饭都让人抢走啦！你要是还在，咱家至于受这委屈吗？”
院里的人要么忍笑、要么憋着，有人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何雨水一步三停地走过来，小声问：“哥哥，真的、真的给我吗？”
李文川蹲下来，声音温和得像春天的风：
“给你。你哥昨儿被我伤着了，你替他吃这口热乎饭。他要醒了，你也给他说，是大伙儿看你们日子不容易——从嘴里省出来给的。”
小姑娘点点头，眼圈微红。
贾张氏还在地上坐着撒泼，嗓门一个比一个高：“老贾呀——你快回来看看吧！咱家饭都叫人抢啦！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啦！”
院里人早听得脑仁疼，有的撇嘴，有的翻白眼，还有的强忍笑意，躲进屋里拿个碗都不敢出声。
忽然，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面插了进来，像一锤敲在石板上：“东旭！还不把你妈领回去？”
众人一愣，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一大爷易中海站在院门口，脸黑得像锅底，眼神里满是火。
“站那儿装聋作哑干啥？我教你学技术不是教你当缩头乌龟的！她是你妈，你不管她，难道让院里人都跟着丢人？”
贾东旭嘴巴张了张，脸红得发紫，一时语塞，半天才蹭着地走过去：“妈，咱回屋吧……”
“我不回！”贾张氏眼泪鼻涕一把抓，“这口饭凭什么给那死丫头？我就不服！你要是你爹还在，咱家能——”
东旭是我徒弟不错，但你老这么闹腾，最没光的是谁？——是我。”
易中海冷着脸，声音陡然拔高，“饭不是你家的，屋也不是你盖的。你一个大活人天天在这院子里哭天抢地，搁谁脸上都不好看！”
贾张氏一下子噎住，愣在那里，眼珠子乱转，像是在找台阶。
易中海不等她回话，冷冷一句：“还不扶你妈回屋？非得我送？”
贾东旭这才低头不语，弯腰拉起地上的贾张氏，扯着她往屋里走
李文川看着那边贾东旭被骂得缩着脖子往屋里拖他妈，忍不住在心里咂摸了一句：
“啧，这易中海倒也没那么昧良心啊。跟我记忆里的那个道德天尊比起来，起码现在还有点人味儿。还没到后期那种，贾家一张嘴他就得当圣人附体，动不动劝人把房让出来、把命搭上去的地步。”
“要不是我提早穿来，还真赶不上这货良心滑坡的起点。现在的易中海，顶多算是个讲理的老技术员，心里还拎得清。”
“再过几年，等贾东旭蹬了腿、秦寡妇一个人拉扯神偷棒梗和贾张氏……啧，到时候他非得把良心绑成礼物送给贾家。”
李文川看着贾家母子被一大爷训得灰头土脸地回了屋，心头那点堵得慌的闷气也算顺了口气。
他捏了捏指尖，余热未散的饭盒早己被雨水捧回家，只剩掌心一层淡淡的油香。
他伸个懒腰，转身进屋，把门“咔哒”一关，西合院的喧哗瞬间被隔在门外，只余墙角炉子里还在“咕嘟咕嘟”烧水的声音。
“唉——”他脱了外套，往床上一扔，靠在桌边坐下，手肘支着下巴，半阖着眼，低声嘀咕，“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一盒饭引出一院子戏精……还真是‘香味一出，百鬼夜行’。”
他抬手抹了把脸，眯起眼盯着昏黄的灯泡，脑子里却不安分地打着算盘：
“这院里人情世故一环套一环，一不小心就掉坑里。今天算是借着雨水的事把院风压了压……可以后呢？等傻柱好了，等贾张氏缓过来？要是真想在这地方活得舒服，光靠讲理可不行——得让他们又怕又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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