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沙盘上襄阳的位置，那片小小的城池模型。
李庭芝的帅船 “定波号” 刚绕过韭山列岛的第三处暗礁，瞭望手的惊呼就撕破了晨雾。
“将军！东南方向有快船群！”
他快步登上望楼，手搭凉棚望去。
十余艘首尾削尖的快船正踏着浪尖驶来，船帆上画着张牙舞爪的黑色鲨鱼，正是黑风帮的旗号。
可寻常海盗船哪有这般快的速度？
那些船吃水极浅，竟能在暗礁区穿梭自如。
“备战！”
李庭芝的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他麾下的战船虽比对方坚固，却因要避开暗礁而行动迟缓，眼看着快船群围拢过来。
突然，为首的海盗船抛出个黑乎乎的物件，“轰” 地砸在宋军左翼的巡逻艇上。木屑混着火焰飞溅，那巡逻艇断成两截。
“是火药包！”
副将失声惊呼，
“他们怎么会有这等军械？”
李庭芝的瞳孔骤然收缩。
军器监新制的火药包刚配发到水师不足半月，海盗绝不可能轻易获得。
更诡异的是，对方的投石机角度刁钻，总能避开宋军的盾牌阵，精准砸在船身薄弱处。
第二艘巡逻艇沉没时，他看见海盗船上有人举着面小旗，似乎在传递信号。
“擒贼先擒王！”
李庭芝拔剑指向黑风帮旗舰，
“撞角准备！”
“定波号” 破浪冲锋的瞬间，他瞥见对方船舷上的海盗正低头看着什么，凑近了才发现是幅折叠的海图。
那海图绘制得异常精细，连暗礁的位置、水流的方向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绝非民间工匠所能绘制。
激战中，艘海盗快船被宋军钩镰枪缠住，李庭芝亲率士兵跳帮厮杀。
个被按在甲板上的海盗哆哆嗦嗦地哭喊。
“是林巡检给的海图！他说按北境来的图走，保准能躲开宋船……”
“林巡检？”
李庭芝踹开他的脸，目光扫过船舱 。
角落里扔着个铜制指南针。他
拾起来细看，那花纹竟是元军 “回回司天台” 的专属印记。
“北境…… 回回司天台……”
李庭芝喃喃自语。
海盗的海图、元军的指南针、军器监的火药包。
这三者突然在他脑中连成个可怕的轮廓。
......
三日后，
急报送抵御书房时，赵禥正对着沙盘推演襄阳防务。
他展开信纸的手猛地顿住。
“海盗所持海图与元军制式一致，火药包疑似军器监流出，林岳有重大通敌嫌疑。”
“林岳…… 林霆震的侄子。”
赵禥将信纸拍在案上。
他在书房里快步踱步，龙袍扫过书架，带落本《海防策》。
“陛下，”
文天祥拾起书，见扉页上有赵禥批注的 “防内甚于防外”，心下己然明了。
“林霆震被贬后，其党羽仍在海运司任职，会不会是……”
“不只是党羽。”
赵禥突然停步，眼中闪过道寒光，
“他们要的不是粮。”
文天祥愣住的瞬间，赵禥己指着沙盘上的襄阳。
“襄阳若因断粮兵变，守旧派便会奏请废黜新政，甚至可能勾结元军，另立宗室。林霆震这招借刀杀人，好狠！”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文天祥头顶炸响。
他终于明白，这场海盗劫掠根本不是为了钱财，而是场精心策划的政变序幕。
冷汗浸湿官袍时，他看见赵禥抓起朱笔，在急报上重重写下：
“传旨李庭芝，查林岳通敌证据，秘捕海运司涉案人员。”
......
夜漏三刻的梆子声刚过，临安城的雨总算歇了。
文天祥带着禁军踏过海运司门前的水洼时，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青铜腰牌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大人，周良弼的书房还亮着灯。”
亲兵压低声音禀报。
文天祥摆摆手，示意禁军贴墙隐蔽。
他借着窗纸透的微光，看见周良弼正佝偻着背，用银簪挑着密函往火盆里送。
那些写满阴谋的麻纸带着朱砂印记的残页飘落在地 。
正是与海盗腰牌纹章一致的 “林府记” 印记。
“动手！”
文天祥一声令下，禁军撞开房门的巨响惊得周良弼魂飞魄散。
他慌乱中想将账册塞进靴筒，却被文天祥一脚踩住手腕。
“周大人藏的可是‘漕运监看费’的账本？”
文天祥弯腰拾起那半片残页。
“每月五千两白银，买得动大宋的国运吗？”
周良弼的指甲在青砖上抠出深深的划痕。
“是林霆震逼我的！他说元军密使承诺……”
话未说完，就被文天祥用布团堵住了嘴。
搜查暗格时，亲兵从檀木柜里翻出一叠海图。
最上面那张标注着 “北境友人赠” 的韭山列岛详图，竟与李庭芝送来的元军海图分毫不差。
文天祥望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暗礁标记，忽然明白海盗为何能精准避开宋军布防。
这哪是海图，分明是刺穿大宋漕运的毒箭。
与此同时，舟山岛北岙的火光映红了半片海域。
李庭芝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黑风帮巢穴里乱窜的人影，手中令旗猛地劈下。
“火箭齐发！”
箭矢拖着烈焰划破夜空的刹那，林霆震正举着酒杯与蒙面人碰盏。
“襄阳兵变之日，便是我等复起之时。”
他的笑声还没落地，就被火箭穿透帐篷的嗤啦声打断。
“宋狗怎么会来？”
林霆震掀翻酒桌，腰间佩剑却被李庭芝的枪尖挑飞。
他扭头看见侄子林岳被按在船头斩首，血溅在自己刚换上的锦袍上，忽然发出疯癫的嘶吼：
“贾太师旧部不会罢休！”
一支利箭穿透他肩胛的瞬间，林霆震看见元军密使正往快船退去，那背影竟与上月离京的蒙古使者有些相似。
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时，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元军棋盘上的弃子。
......
三日后的御书房，文天祥捧着截获的粮船清单，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沉重。
“陛下，仅找回九艘粮船，三成糙米。”
清单上 “己转运至元军粮仓” 的字样，烫在赵禥眼底。
赵禥望着襄阳方向的炊烟，指尖在沙盘上划出新的航线。
他忽然提笔在奏章上写下：“速议组建皇家水师，设先锋官一员。”
笔尖悬在 “先锋官” 三字上时，想起李玥试航新式战船时说的 “女子亦可横戈海上”，嘴角终于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告诉李庭芝，”
赵禥将朱批奏折推给文天祥。
“剩下的粮船，朕要他从元军手里一艘艘夺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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