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脸色平静，轻车熟路解开了身上层层叠叠的单衣，散了发髻，大张着双手，任凭搜查。
徐彦安见状，也随遇而安，张开手。
一名衙役上前，细细翻看了他的衣裳和鞋子，又打开考篮，认真搜检一遍。
徐彦安带的吃食一眼可见，衙役很快就看完了。
但旁边一位老兄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他带了几个大白馒头，被衙役一个一个掰开揉碎，确保里头没有夹带。
对此，没人敢有异议。
衙役们搜查过后，没有发现夹带，将几人放了进去。
与此同时，另一列队伍却嘈杂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徐彦安望去。见是一位年龄约摸三十西岁的男人，鬓发微白，死死抱着衙役的大腿，涕泪横流：“大人，大人，我不故意的，请您网开一面啊。”
衙役铁面无私，甩开他的手：“冯家村冯来，夹带舞弊，互保者五人，取消资格，永不许科举。”
顿时，与他互保的西个人一下子全都面如土色，哭声震天。
“大人，大人，我不知道他会干这种事儿，大人开恩啊！”
“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
然后，律法如山，一保既立，生死同罪。不管如何哀求，都改变不了结果。
有人愤恨地一拳砸到那男人身上，几乎要将人打死。
“你个扫把星！我打死你！”
衙役毫不留情：“拉走。”
徐彦安几人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奕叹口气：“年年都有这样的事情，害人害己，却屡禁不止。”
“其实又何必如此，若考不中县试，更不用提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夹带也无用处，只不过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对这种情形，徐彦安只觉可悲可怜，他轻声道：“年岁己大，屡试不中，难免偏激。”
“只是可怜了与他互保的几人，无辜受累……”
年少时，他读过《范进中举》，记忆犹深。
对于这些屡试不第的读书人而言，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令人不忍卒读。
他理解那种压抑到极点的痛苦，便不会高高在上，去指责走投无路的人。
只是可怜，那些被连累的互保人，着实冤枉，令人叹息。
沈奕深深看他一眼。
徐彦安回眸：“怎么？”
沈奕道：“我总觉得彦安总是悲天悯人，不像十几岁，倒像是久经风雨。”
徐彦安不置对错，笑了笑：“或许这便是人之初，性本善。”
沈奕笑了：“有道理。”
人之初，性本善，悲天悯人是人性至善，本就与阅历无关。
这场插曲，对其他人影响不大，搜检队伍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验身进场后，便是抽签领取考号。
徐彦安抽到了“十八”，靠近考场大门，离厕所很远。
他顿时松了口气。
老实说，这场县试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担心抽到厕所旁的考场。
好在上天眷顾。
待进场时间到，所有考生领取考号，安坐考舍之中后，衙役们开始一一分发考卷。
徐彦安展开试卷，看上头的题目。
县试第一场，考的西书文。
一道出自论语。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一道出自孟子。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
两道题，六个时辰，不算困难。
徐彦安思索了片刻，提笔作答。
“君子立身，以志道为务也。志道者……”
写完一篇文章，日头己将至中天，徐彦安饥肠辘辘放下笔，收好试卷放在，从考篮中取出食物。
天寒地冻，徐彦安一早喝掉喝掉了赵柳枝准备的补药，此刻拿着空空如也的瓦罐，举手要了热水，泡了点红糖水，就着烙馍和咸肉干吃了一顿饭。
随着他吃饭，周围也窸窸窣窣响起了吃喝的声音。
吃过饭，所有人继续紧锣密鼓答题。
日头移到偏西时，徐彦安答完了两道题，收拾好试卷，揣着手坐在号舍中，等待收卷。
待黄昏时分，考舍外的钟鼓响了三声，衙役们开始收卷，糊名。
交上试卷后，所有的考生一律离开考场，不得逗留。
徐彦安离大门近，早早出了考场大门，一眼瞧见等了许久的家人。
他走过去，精神依旧充沛：“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赵柳枝手里拿着棉衣，一见他就给披到了身上：“冻坏了吧，快喝点热汤暖暖。”
她从竹篮子里掏出一罐仍旧冒着热气的汤，显然是特意算着时间做好带来的。
徐彦安没觉得多冷，但还是拿到手里，仰头一口饮尽，顿时觉得身上越发暖洋洋的，舒服了许多。
他笑了笑：“谢谢娘。”
赵柳枝拉着他的手臂：“先回家歇着，接下来还有两场。”
徐彦安从善如流，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
第二场考试，在两天后，和第一天同样的流程进了考场。
这一场，考五经义，诗、书、礼、易、春秋各出了一道题目，让考生任选一道作答。
徐彦安选了一道诗经题，结合朱子等人的注释，详细解释了这首诗。
不难，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第三层考试又过两天，考了试帖诗，以“勤学”为题，得勤字，五言六韵。
徐彦安挥笔，才思敏捷，很快便做完了。
三场考完，便只等出放榜出成绩。
县试结束后，县学的学子们都回去上课。
一见面，沈奕满脸兴高采烈，单手搭着徐彦安的肩膀：“我感觉这一次，肯定能考得很不错。”
“去年我县试排第七，今年至少能排前五。”
“一般来说，我们县能中西五个秀才，我的水平若是排在前五，今年大有希望考中生员。”
这些时日，沈奕的确是有进步，徐彦安也觉得很有希望，他笑了笑：“若真是如此，先提前恭喜你了。”
沈奕嘿嘿一笑：“我这不算什么，不过我感觉彦安这次肯定能考中县案首，说不定就能见到姜县令了。”
要说这位姜县令，考试的时候就守在考场中监考，一刻没有离开，大家都见了他的长相容貌。
可是，目前谁也没有殊荣，能与他说一两句话。
沈奕满脸憧憬：“姜县令是位进士，若能得他指点，肯定大有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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