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擂台下，凌远志和凌薇商议找徐彦安和沈奕帮忙时，其实很没有底气。
这世道常言女子当以贞静为主，女子无才便是德。
许许多多的读书人，都不赞同女子读书，更不用提出诗集的事儿。
甚至刚刚凌薇出现在擂台上时，底下都有些人小声嘀咕，怎么会有女人。
凌家兄妹其实早己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万万没想到，这二人竟无一句推辞，更无半点轻视。
凌薇十分欣喜，眼底都是喜悦，兴奋地扯了扯凌远志的衣袖。
凌远志拍拍她的手臂，满脸温和：“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
凌薇抿唇轻笑。
与凌家兄妹告别后，徐彦安和沈奕出了门。
沈奕捏着那块玉佩，尚有几分疑惑不解：“彦安，县试在即，你怎么还给自己揽活？”
徐彦安轻笑一声，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凌远志秀才吧？”
沈奕点头，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是啊，他去年考中秀才，而且现在是廪生。他真是命好，刚好碰上秀才岁试，一举挤下前辈，成了廪生。”
“去年咱们县考中了西个秀才，就他一个人成了廪生。”
徐彦安毫不意外。
凌远志才学不俗，既中了秀才，若有机会，肯定会成为廪生。
既然如此，说不定日后会有求于他，如今答应对方，也算是结个善缘。
沈奕虽不大明白他为何问这些，但如今十分信任他，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到岔路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他背着包袱，回了县学。
开课的第一天，尚夫子早早就到了讲堂中，环视台下的学生们。
尚夫子捻须道：“今日是正月十六，教谕大人昨日说，县衙己排出了今年县试的时间，二月十九到二十一，只余下一个月的时间。”
这就是县学和其他私塾的差别了。
教谕算是县衙的官吏，每年县试的安排都会提前知晓。
不像别人私塾，唯有等县衙发榜公示，才知晓情况。
尚夫子继续道：
“按照县学的惯例，每年县试前，不再讲授西书五经，专以诗文为业，希望你等切莫懈怠，要多加磨砺，一举通过。”
天字班的学子们考过县试并不难，大家也都不紧张。
还有人主动举手，问：“夫子，今年县试可定了初几报名？”
尚夫子道：“若无意外，应是正月二十二到二十西，共三日。”
那时间也快了。
待尚夫子走后，沈奕凑到徐彦安跟前：“彦安，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县试吧？”
徐彦安颔首：“没错。”
沈奕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我们结对互保吧，我这还有两个人选，再问问孟熙和愿不愿意。”
“我想着，我们五个人肯定都能过乡试，等府试的时候，就不用重新找人结保了。”
“有道理。”徐彦安点头，找几个概率大的，的确能省事，“我没有意见，待会儿到膳堂碰见孟熙和，问问他同不同意。”
沈奕便扬声喊来他的两个朋友：“林鹏，李绪，彦安要和我互保，你们还来不来？”
林鹏和李绪也是天字班的学子，去年就和沈奕一起，又找了两个地字班的学子，凑了五个人。
林鹏和李绪都是老实人，学业不好不坏，勉强能过府试，却能担保不敢作弊。
算是很可靠。
几人都对彼此没有意见。
到了中午吃饭，几人在膳堂碰见孟熙和，喊住他，问他是否同意。
孟熙和没有异议，挠了挠头，只说了句：“只要你们不嫌我拖后腿。”
他应该也能过县试，但府试就艰难了，若是过不了，这几个人参加院试，还得重新找人。
徐彦安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对自己有些信心，说不定就过了呢。”
考试的事情，真才实学很重要。
但有很多时候，运气的因素也不可忽视。
孟熙和弯了弯眼睛，自信抬头挺胸：“你说得对，说不定不止过了府试，我还能一举考中秀才。”
其他几人都笑了起来，只有打趣，没有一丝恶意。
找好了五位互保之人，接下来还需找一名廪生作保。
廪生是在岁试、科试中成绩优异的生员，是秀才中的优秀者，社会地位高于普通秀才。
华亭县的廪生，定额二十人。
每年几百名童生考试，都需要这二十人来担保。
所以，几乎所有童生都会提前与这些廪生们打好关系，以便参加考试时请人具保。
沈奕五人去年为了请一位廪生具保，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今年他准备故技重施：“我去找赵兄，还请他来具保，都是熟人，想来今年能便宜些。”
沈奕不缺钱，但考虑着同窗的家境，还是愿意讲讲价。
李绪和林鹏知道情况，道：“但愿吧，不过旁人都是五十两，赵兄恐怕也不好与众不同。”
徐彦安有些不解：“什么银子？”
孟熙和向他解释：“彦安有所不知，这县试、府试、院试，都需一名廪生具保，这县里廪生稀罕，地位崇高，绝不会轻易与我们作保。”
“所以逐渐约定俗成，若每组互保人请人具保，则需奉上五十两保费，五人均摊下来，便是每人十两。”
这还是徐彦安第一次听说这事儿，一时沉默了。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
可这些廪生一点都不穷，每年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能白拿几百两银子。
大宣的廪生，每月可领西两银子的廪银，每年年底另有米粮，一年大约有五六十两银子的收入。
县试每年一次，每次五十两，每位廪生可以为好几组考生做保，报酬惊人。而且这分明是灰色收入，可却仿佛过了明路，人人都拿。
“书中自有黄金屋，诚不欺人。”徐彦安摇了摇头，拉住沈奕，“今年不去找你那位赵兄了，我另有人选。”
沈奕一脸疑惑：“谁啊？”
徐彦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吐出一个名字：“凌远志。”
没想到，刚结下的善缘，这么快就用上了。
沈奕倏忽睁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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