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声滴碎满室寂静，林一浸在氤氲雾气里，指尖掠过水面时忽地顿住。
外间传来书页翻动的细响，混着沉香木珠串相撞的清脆，她掬水的动作蓦然轻缓，水珠自皓腕滴落的轨迹都变得缠绵。
季景珩握着《南华经》的指节泛白，鎏金博古架映着摇曳烛火，将竹影屏风后的剪影拓成水墨画。
少女挽起青丝时扬起的弧度，恰似他案头那支垂露的素心兰。
“春兰...”染着水汽的嗓音裹着蜜糖般的绵软，惊得烛芯爆出星火。
季景珩挥退侍从时碰倒了青瓷香炉，沉香屑簌簌落在玄色衣摆，却遮不住他眼底渐起的雾霭。
屏风后蒸腾的热气漫过季景珩的眉骨，林一浸在水中的身子泛着珍珠光泽，鬓角湿发贴在酡红脸颊，宛如雨打的海棠。
他拾起素纱中衣的动作带着几分郑重，却在触及她肩头凝露时骤然收紧。
林一瑟缩着将身子沉入浮满花瓣的水中。季景珩的手掌比浴汤更灼人，碾过腕间时带起细碎的花瓣，粘在她泛着桃粉的锁骨上。
“公子...”未尽的嗔语被封进唇齿，菱花镜里映出两道交缠的影子，水波晃碎了满室烛光。
待到被抱出浴桶时，林一湿透的长发己经半干。屏风外铜漏声声催人，帐中却自成一方天地。
月光悄然攀上她泪痣时，混沌间忽然想起正事：“知...”才开口便被吻住，破碎字句混着呜咽：“知府地窖…”
季景珩俯身衔住未尽的话语，尝到她唇间残留的玫瑰露甜香。
帐外残烛将两人身影投在描金屏风上，化作纠缠的藤蔓：“这等琐事...”他碾过她泪痣的唇滚烫，攥着纤腰的手背青筋暴起，“也值得分心？”
——
林一在满枕沉水香里醒来。菱花窗棂漏进蟹壳青的晨光，映着锦被上纠缠的并蒂莲纹。她试图起身时腰间一软，鎏银帐钩碰出细碎清音。
“夫人当心。”春兰捧着缠枝莲纹铜盆进来时，正见美人赤足踩在波斯绒毯上。鹅黄衫子滑落肩头，露出颈间点点红梅，倒比外头盛放的西府海棠更艳三分。
晨光穿透茜纱窗时，林一盯着臂弯处泛青的指印发怔。思思捧着妆奁的手稳如往昔，倒是春兰想起夫人行走时微颤的膝弯，忙将孔雀蓝软垫又加厚两寸。
梳妆时思思抿嘴笑：“公子卯时便去衙署了，特意嘱咐小厨房煨着血燕。”
菱花镜中，林一抚过微肿的唇瓣，忽见妆奁底层压着张洒金笺——“知府窖藏雪水己着周顺去取”，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划却洇了墨，倒像书写时被人扰了心神。
知府地窖的雪水固然金贵，可她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公子留了十二匹云锦，说是比着晚霞颜色染的。”春兰展开天水碧的轻纱，日光穿透时泛起粼粼波光。
林一指尖抚过云锦上的缠枝纹，天水碧的绸缎在日光下流转微光。这织物经纬竟与某人背上的红痕惊人相似，惊得她耳尖飞红，忙将轻纱掷回檀木托盘。
行至回廊时，林一扶着朱漆栏杆稍歇。露水未晞的蔷薇攀着檀木槅扇，恰似某人昨夜在她耳畔缠绕的情话。
她轻抚腕间翡翠镯，忽觉这冰凉的玉石都沾染了体温——许是贴身戴得太久。
“去吴姑娘处看看...”林一忽然转身，鬓边步摇惊起栖在窗棂的雀儿。
春兰望着那道袅娜背影，总觉得夫人发间木樨香气里，混着丝若有似无的雪水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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