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忽地轻颤,暮春的风裹着碎玉般的海棠瓣,正巧撞上吴晓腕间褪色银镯。
叮咚声里,林一将青瓷药碗搁在缠枝牡丹小几上,茜纱窗漏下的光影漫过锦绣堆,吴晓苍白的面容泛着冷釉般的光泽,竟比季景珩新赠的月白云锦更寒三分。
“好姐姐......”枯枝似的手指骤然攥住林一衣袖,泪珠滚落处洇开深色水纹,
“前夜你刚走,金九娘便使龟奴架着我去见客......”吴晓的喉咙像被炭火炙烤过,破碎的尾音散在药气里,“我咬破那人手腕,他们便用浸盐水的马鞭......”
林一将掌心覆上她手背,忍冬纹袖口浸透的泪渍己分不清是谁的。怀中人单薄肩胛硌得心口生疼,蝴蝶骨嶙峋的弧度仿佛随时要刺破素白中衣。
“雪水己求来了。”她拈着绢帕轻拭那些滚烫的泪,顺势将蜜枣喂进吴晓唇间:“天山雪莲正在路上,你且信我。”
窗外玉兰簌簌飘落,春兰捧着鎏金香兽进来添炭。吴晓忽然抓住林一腕骨,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姐姐莫去求那位大人!我这般残躯,怎值得你典当......”
“等玉簪花开时,”林一截住话头,目光掠过檐下铜铃,“我带你去听雨打芭蕉。”忽地扬声道:“春兰,把万字不到头的槛窗全推开!”
漫天花影倾泻而入的刹那,丁香色云肩滑落半幅。林一将吴晓揽进怀中,少女发间药香混着西府海棠的甜腻,竟比鹅梨帐中香更惑人心魄。
吴晓忽然剧烈呛咳,指缝渗出的猩红染污了月白锦衾:“没用的......”她望着梁间蛛网轻笑,那笑意比廊下将熄的沉香更飘忽,“连蛛丝都懂得留退路......”
紫檀药匣揭开时寒雾缭绕,千年雪莲瓣如冰晶,映得吴晓眼底泛起微弱星火。林一捏着冰纹琉璃罩,玛瑙钵中碾碎的花汁泛着幽蓝荧光
——她赌对了,周顺终究送来了雪莲
老大夫的银针在暮色中游走,吴晓脊背绷出青玉般的冷光,针尖刺入穴道时激起细碎战栗,宛如濒死的蝶翼轻颤。
“那年我十岁......”吴晓枯黄的发丝缠上林一襟前赤金璎珞,“把弟弟推进荇藻塘又捞上来......”
断续的絮语混着铜漏声声,“他们不知道,只觉得该送我去当药童......原叫招弟......才偷来这个'晓'字......”
药炉咕嘟声里,吴晓絮语着扬州旧事:赤脚大夫药庐外的忍冬藤,弟弟周岁时偷藏的麦芽糖……
林一数着漏刻,玫瑰露浸透的丝帕洇出淡红痕迹。申时三刻,窗外鹧鸪掠过惊起满架荼蘼,怀中的重量忽然轻得骇人。
吴晓指尖尚沾着蜜枣糖霜,唇角却绽开新雪般的笑意:“原来天山之雪化在舌尖......是桂花糖的味道......”
鎏金香兽爆出最后一点火星时,周管家在屏风外禀报雪水己湃好。
林一低头整理月白锦衾,吴晓腕间银镯与檐角铜铃再次相撞,碎玉声里,她将半凋的西府海棠别进少女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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